全文提纲
释题
第一章“山鹰之国”阿尔巴尼亚
第二章保加利亚:玫瑰之国
第三章罗马尼亚:追寻吸血鬼的踪迹
3.1布加勒斯特
3.2吸血鬼的踪迹:特兰西瓦尼亚山区小城
第四章摩尔多瓦
第五章匈牙利
5.1城堡山
5.2河东佩斯老城
5.3英雄广场和塞切尼浴池
5.4城里的其他景点
5.5革命雕像纪念馆
5.6餐馆与咖啡馆
5.7边境小城埃格尔
第六章波兰
6.1克拉科夫旧城
6.2奥斯威辛集中营
6.3华沙
6.4北波兰之但泽:意外的惊艳
6.5北波兰之马尔伯克城堡,格隆瓦尔德,元首大本营
尾声:东欧推荐路线
为什么起题目叫“真正的”东欧?
90年代冷战结束,东欧各国融入欧洲秩序最彻底的国家,非前东德莫属,人家已经是统一的德国了。其次是捷克,其实捷克人对于外界至今把自己算作“东欧国家”感到委屈,曾经有捷克朋友跟我抱怨,“捷克怎么能算作东欧呢?布拉格比维也纳的地理位置更靠西,从来没有人把奥地利算作东欧!”。确实,捷克给我的感觉更像德意志文化,而不是斯拉夫的,拜战后多年缺少现代化基建改造资金所赐,捷克的古迹保存得比很多德国本土城镇更完整,更原汁原味。从汤姆·克鲁斯的电影碟中谍以后,布拉格对西方游客早已不再陌生。所以,我个人从没把捷克真的看作一个东欧国家。
其实我走遍欧洲所有国家之后,反而特别喜欢去东欧各个前铁幕国家游览,物价比西欧北欧便宜很多,教育普及,大多数地方说英语也还畅通无阻。景观方面,虽然东欧缺少柏林,维也纳那样明星级别的必看城市(更别说和巴黎罗马相比了),但任何一个东欧城市,只要不在二战中毁于战火,冷战那半个世纪,一般都缺乏现代化改造所需要的资金投入,反而因祸得福,很多地方对古典风貌的保存,甚至比西欧更好。对于象我这样热衷欧洲文化的游客,“真正的东欧”绝对物超所值,而且至少十年之内都会是这样!
“真正的东欧”各国中,前苏联的俄罗斯,波罗的海三国,前南斯拉夫各国,乌克兰和白俄罗斯,我都已经专文写过游记,所以本篇“真正的东欧”,专写阿尔巴尼亚,保加利亚,罗马尼亚,摩尔多瓦,匈牙利,和波兰六国。把以上这几篇游记合起来,整个东欧庶几一网打尽了吧。(外高加索三国算不算东欧可以争议:如果从俄国大陆的乌拉尔山算欧亚分界,那外高加索算欧洲,可是从土耳其的博斯普鲁斯海峡算起呢,外高加索还在土耳其,叙利亚以东,根本属于亚洲了。我自己是把外高加索算作亚洲国家的,不过无论如何,外高加索三国我今年会单独写一篇游记)。
起意去阿尔巴尼亚,完全是因为走前南斯拉夫各国,既然顺道,就抵不住好奇心,去看看这个“山鹰之国”,前“社会主义的明灯”,现在是什么样子的。阿尔巴尼亚对外交通不算方便,东北南三面和邻国希腊,前南斯拉夫的关系都不算好,又是山地国家,铁路基本没有,西边背靠大海与意大利相望,理论上应该有来往意大利的航线,实际上没有什么游客走海路来的。如果要飞进首都地拉那呢,又只有去科索沃和斯洛文尼亚首都卢布尔雅那的直航航线。我自己最初对着地图想当然,准备从波斯尼亚首都萨拉热窝直接南下阿尔巴尼亚,结果发现根本没有直达汽车,必须从黑山转几次车才能到。
去阿尔巴尼亚的唯一捷径,倒是从科索沃首都普利斯提那过来。我在《前南斯拉夫七国走遍》一文中,详细解释过科索沃问题的来龙去脉,在此不赘述。简言之,因为科索沃的阿尔巴尼亚人实际上想要独立之后再并入阿尔巴尼亚,所以今天在科索沃和地拉那之间,新修了高速公路,把原本需要7小时的车程,缩短到三个多小时,而且车次非常密,到达地拉那的车站,就在中心广场上国家历史博物馆的背后,非常方便。从地图上看,地拉那向东,到科索沃或者到马其顿首都Skopje的距离相等,我计划从科索沃西进地拉那,然后地拉那东返Skopje走一个不回头的三角,实际上,因为地拉那只有到科索沃的高速公路,去马其顿仍然要7个小时。所以,目前交通条件下,陆路我实战中的的走法最现实了:来回都从科索沃走,然后再从科索沃南下马其顿,只要1个半小时车程而已。
你知道吗,当代圣人,特雷莎修女(Mother Teressa of Calcutta,中文也有译成德兰修女),就是出生于当时科索沃省Skopje城(今天马其顿首都)的阿尔巴尼亚人,信奉天主教。在这一个人身上,体现了三个国家,两种信仰,巴尔干这块地方的复杂性可见一斑。
因为这次去阿尔巴尼亚属于顺道游的性质,我的兴趣更多在观察那里人民的生活状况,这次就只去了首都地拉那Tirana,古都Kluj和Ohrid湖没有去。曾听上点年岁的朋友说,毛曾把阿尔巴尼亚称作“欧洲社会主义的明灯”,两国蜜月期的时候,还有首歌叫做“北京地拉那”。这些,我当时都太小,完全不知道。阿尔巴尼亚山地游击队抗击纳粹的故事,我倒是看过小人书,记得他们的象征是山鹰。再古早一点的历史,我能看书,反而更清楚。
今天阿尔巴尼亚族人普遍信奉伊斯兰教,给人的感觉似乎和土耳其人是近亲。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阿尔巴尼亚人在罗马帝国甚至之前很多世纪,正宗是巴尔干半岛本地的“伊利里亚人”,在凯撒-奥古斯都那个时代被罗马征服。和伊利里亚人相比,“南部斯拉夫”人各部,全都是后来迁徙过来进攻罗马帝国边境的蛮族,而土耳其人来得更晚了。到了近代,土耳其帝国征服之后,阿尔巴尼亚人才改信伊斯兰教。
我总以为阿尔巴尼亚交通不便,闭关锁国,肯定是贫穷落后,没准还象朝鲜一样,今天仍然坚持信奉“纯正的”共产主义。到了那边一看,满不是那么回事。其实人家1991年就已经是议会民主制了,现在地拉那的生活水平肯定比克罗地亚差得远,好像也不如萨拉热窝,不过还是挺惬意的,夜里在广场上走走,街边咖啡馆吃正宗的意面,喝咖啡吃蛋糕,夜里熙熙攘攘的,当地人生活得还挺滋润。
我下车的地点,就在地拉那的中央广场,相当于我们天安门广场的地位,时值7月,鲜花盛开,我在广场侧面找到的旅馆,Star Hotel,很干净的地方,双人间单人用,带卫生间和空调(实际用不着开空调),平板大屏幕电视,无线网速度快得象闪电,每晚才25欧元,是不是特便宜?值得推荐。出门上广场,北侧是国家历史博物馆,东侧是国家大剧院,我的旅馆就在东北角向外30米处。这是广场当中的民族英雄斯堪德贝格骑像Skanderbeg
Skander是亚历山大在当地语言的转音,Beg是土耳其“头人”“老爷”的意思,就是“亚历山大老爷”。这个广场中心位置,原来是霍查同志的雕像,就像我们当年各地的主席像一样,1991年阿尔巴尼亚共*产*党下*台,霍查像被推倒,换上了这位历史上的民族英雄。斯堪德贝格是1440到1460年代率领阿尔巴尼亚人民,独力抗击土耳其大军入侵的英雄,早年出身基督教家庭,被土耳其军队虏走,加入土耳其精锐部队“新军”Jenissary征战20年(“新军”是土耳其苏丹亲自掌握的精锐步兵军团,成员来自基督教家庭的儿童,从小培养,但是并不强迫他们改宗伊斯兰教,差不多是罗马帝国皇帝近卫军的性质)。后来斯堪德贝格逃离新军,领导本族人民抗击土耳其大军,差不多是在与外界隔绝的情况下,20多年以弱敌强几乎战无不胜,有效阻止土耳其帝国西进亚得利亚海岸,与意大利本土直接面对。直到斯堪德贝格死后十年,全盛期的土耳其帝国才最终并吞了阿尔巴尼亚。
说起来,东欧和巴尔干半岛的几个大英雄,象阿尔巴尼亚的斯堪德贝格,匈牙利的洪雅迪Hunyadi和乌鸦王,罗马尼亚的吸血鬼原形德拉库拉伯爵Dracula,斯特凡大公,差不多都生活在同一时代,互相之间还有恩怨情仇,都是在抗击土耳其大军西进北上过程中涌现出来的。我后面对这几位的故事,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会一一道来。
这是广场上国家大剧院旁边的清真寺夜景。
从广场向南走,跨过Lana河桥,大道左手有座被废弃的金字塔型方锥体建筑。
再沿着大道向南走,下一座建筑是阿尔巴尼亚总理府,当年霍查的办公大楼。右手一大片花园式的街区很幽静,绿化非常好,在霍查时代,这片区域有哨兵,普通人不得接近。这是阿尔巴尼亚当年领导人的住宅区。出于好奇,我还专门过去给霍查当年的住宅拍了张照片。
说起来,二战结束,霍查同志在苏军的扶持下刚上台的时候,还没后来那么与全世界为敌。40年代末,阿尔巴尼亚很亲南斯拉夫的,当时阿尔巴尼亚的霍查,南斯拉夫的铁托,保加利亚的季米特洛夫,甚至一起策划过,共同组成新的巴尔干邦联。阿尔巴尼亚还有过加入南斯拉夫成为第7个加盟共和国的动议。很快,斯大林和铁托分道扬镳,霍查本质上是个机会主义者,马上转身180度,跟斯大林保持一致,处决了国内亲南派的政治局成员(其实这些人亲南不可能没有他的支持)。阿尔巴尼亚的陆地邻国就是两个:南斯拉夫和南边亲西方的希腊,这样一来,在陆地上彻底孤立了。
当然,阿尔巴尼亚还可以依靠苏联的强力援助。后来斯大林一死,赫鲁晓夫清算斯大林路线,社*会主义阵营分裂,阿尔巴尼亚又和苏联决裂,和中国一道骂苏联是修正主义。那时候咱们中国喜欢无私援助一些社*会主义小兄弟和第三世界穷国啊,于是来自中国的大规模无偿援助取代了苏联援助。这就是“欧洲社*会主义的明灯”和《北京地拉那》的由来。
后来阿尔巴尼亚索性跟中国也闹翻了,还真不是我们改革开放以后的事儿,而是远在70年代初,在毛周主持下,中国战略大转变,为了平衡来自北方的战争威胁,打破孤立状态,中国联美抗苏开始玩战略大三角关系。霍查强烈反对中美建交,那时候中阿关系就冷淡下来了。1976年以后霍查开始骂中国修正主义,1978年中国邀请霍查的死敌铁托访华,于是中阿彻底决裂。
祝贺霍查同志成了和老金一样“最最纯正”的共*产主义者。
霍查同志纯正到什么地步呢?1967年,阿尔巴尼亚政府声明国内社*会主义建设取得“又一个伟大胜利”,标志就是消灭了宗教,并且在法律上禁止一切宗教。1980年霍查安排身后接班事宜的时候,禁绝一切民间对外贸易,并写入宪法禁止阿尔巴尼亚接受资本主义外国援助。无论是当年的中国还是苏联,谁也不敢这么胡来吧?人家霍查同志就有这个魄力。霍查连自己多年的副手谢胡也不放心,谢胡从战后建国起就是霍查的亲密助手,当了40年第二把手,当然的接班人,并且多年执掌国家安全和秘密警察等强力机构,霍查安排接班之前,逮捕并处决了谢胡和他的大批追随者。霍查病逝于1985年,阿利雅接班。1991年,阿尔巴尼亚和东欧前苏联所有国家一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政治剧变肯定会带来经济上的阵痛,据说1993年前后,阿尔巴尼亚经济动荡严重到崩溃边缘,政治形势一直也不稳定,但是议会民主制这些年算是坚持下来了,经济也在慢慢恢复,对阿尔巴尼亚经济的发展程度,我听到不同看法,地拉那人聊天的时候抱怨工作机会太少,工资太低。而我在科索沃听到很多人说,阿尔巴尼亚最近几年经济发展很快,很令科索沃居民羡慕。我估计是跟科索沃对比吧。我自己所看到的情形没有那么好也没那么坏,首都的情况肯定好于外省,当年霍查住所行人禁足的街区,现在是地拉那最时尚的酒吧街,完全是西欧范儿的露天咖啡馆和餐厅,有好听的爵士乐,东西不贵,传统上阿尔巴尼亚文化受意大利影响很大,在这里可以吃到非常正宗的意大利菜。其实阿尔巴尼亚的国际游客很少,每天夜里酒吧区熙熙攘攘的时尚男女,绝大多数都是当地人。现在让我感到,阿尔巴尼亚毕竟还是欧洲!
地拉那也不仅仅是中央广场和大道这条中轴线可看。中轴线以东,至今还保留着东罗马拜占庭帝国时代的城堡遗迹,夜里通向查士丁尼城堡的梧桐大道,地面镶嵌有红蓝黄多种颜色的射灯照明,再向东是地拉那老城残存的街区。地拉那的古迹不多,不象古都克卢杰Kluj,至今还较完整地保存着斯堪德贝格抗击土耳其大军的堡垒城墙。
今天的阿尔巴尼亚,早已不再是当年“欧洲社*会主义的明灯”了,它最近几年一直在积极争取获得欧盟成员国正式申请人资格,可能是前几年科索沃战争的原因吧,当我沿着一条交通主干道(和中央大道平行),从查士丁尼城堡走到Lana河上的“染匠石桥”Tanners Bridge的时候,抬头看见这条大道的街名,居然叫做“乔治·W·布什大道”!
从前南斯拉夫的马其顿共和国,我继续坐车北上保加利亚,首都索非亚也仅仅停留了两天而已。保加利亚在古代叫做色雷斯,看过小说和电影《斯巴达克思》的人都知道,斯巴达克就是色雷斯人。此外,好几个罗马皇帝也是色雷斯人,最离奇的是,希腊神话里的酒神迪奥尼索斯Dionysus,据说也是色雷斯人。后来民族大迁徙时代,这块地方被蛮族斯拉夫人,还有来自亚洲草原的保加尔人占领。所谓“保加利亚”,就是“保加尔人的土地”,保加尔人是来自亚洲草原的游牧部落,跟匈牙利人,芬兰人,土耳其人血统相近。不过他们人数少,文明程度低,后来渐渐接受了斯拉夫人的文化和语言,所以今天的保加利亚,基本上看不出亚洲文化的因素,满大街全是斯拉夫文,西里尔字母。
保加利亚首都索非亚,和贝尔格莱德差不多,缺乏必看的著名景点,但是整座城市的文化氛围让人感觉非常舒服。市中心和机场都有旅游信息中心,里面的人能说英文,可以在那里拿免费地图。街上ATM机非常多,可以用国际银行卡方便地取当地货币。大致来说,整个城市的街道呈半圆形,圆心在圣乔治教堂和原保共中央委员会大厦。我订的旅馆在圆心稍微靠西南一点,叫做Alabin Central Hotel,好像还有两颗星,地点很方便,到各处都在步行距离内,单人间每晚才25美元,我觉得挺值得推荐的。
这是索非亚市中心靠北一点的大市场,外面整个是新古典式样的建筑,根本看不出是市场,以为是宫殿或者市政厅,里面分两层,不但有卖东西的,还有很多饭馆和排档,中央是一座喷泉。这个市场的环境很舒服,很休闲。
从市场出来,我在市中心正好碰到索非亚tourist information每天组织的免费城市徒步游,就跟着导游一路听讲解。这个free tour每天中午前后每小时都有好多组,导游都是说英语的志愿者,你可以提前在tourist information center签个到等待,也可以象我这样,碰上了就加入他们的群里去。在差不多城市圆心的地方,有个看上去很土耳其风格的小清真寺和附带的浴池。这算是当年土耳其帝国统治留下来的纪念品吧。
就在土耳其浴池旁边,广场正面,有座白色大厦,那是原保加利亚共*产*党中央委员会总部。保共当年是苏联最忠实的小兄弟:1956年波兰和匈牙利都闹过反苏事变,被苏军出兵镇压下去,1968年捷克有“布拉格之春”,阿尔巴尼亚和南斯拉夫不用说了,早就和苏联分道扬镳。只有保加利亚的日夫科夫同志,从1954年上台以后35年如一日,始终紧跟苏联老大哥。不过呢,日夫科夫在被迫下台的东欧前共产党领导人里,结局真的算是善终了:1989年日夫科夫被迫辞职,92年曾上过法庭,被判了6年,但因为年老只是在家拘禁,96年宣布无罪,98年死于疾病。比起罗马尼亚的齐奥塞斯库(处决),东德的昂纳克(流放),结局好了很多倍。
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大厦街对过,是总统府,总统府院子里还保存了古罗马时代的要塞遗迹,任何游客都可以随便走进开放的庭院参观。总统府大门口每小时有哨兵换岗仪式。
沿着中央委员会大厦和总统府之间的大街向城市外围(东)步行,也就是100多米的距离,路右边有个公园,左边是当年的保加利亚王宫,而公园和王宫隔街相望的地方,有块很不起眼的空地,草坪稀稀拉拉的,这是当年季米特洛夫陵墓原址。
我曾在东南亚游记的越南部分,写胡志明陵墓,顺便数过全世界几块腊肉。说起来,这个传统不自共*产*党始,但斯大林时代以后的领导人确实有这个怪癖:东正教有爱存干尸的传统,据托洛茨基说,斯大林虽然是是共*产*党人,但他的老爸是个教士,斯大林本人也受东正教崇拜干尸的传统影响,结果列宁身后,就违背列宁本人的意愿,把导师给做成了腊肉供奉起来。这算是始作俑者。列宁,胡志明,毛,都是违背了他们本人的意愿给制作了腊肉,而斯大林,金太阳,小金,孙中山,这大概都是自愿腊肉,永垂“不朽”的。至于捷克的戈特瓦尔德,保加利亚的季米特洛夫,蒙古的乔巴山,是否自愿我不得而知。为什么说“怪癖”呢?要说腊肉崇拜这事,发生在宗教人士身上,自古至今东西方都有,原本毫不足怪,只是共*产*党人标榜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再搞这个调调,就有讽刺意味了。
再回来话说季米特洛夫:此公是国际共运的著名领袖,1933年住在德国的时候,因“国会纵火案”被纳粹逮捕,在法庭辩论中义正词严,滔滔雄辩,最后令德国法庭不得不将自己释放,自此在国际上声名显赫。后来又担任共产国际的总书记,中国革命的进程,也受过他不少直接间接的指导,说起来这些来自共产国际的指导,不全是正确的,也有添乱的时候,你想,季米特洛夫主持共产国际是1935年到1943年,37年王明从苏联回国和毛争夺领导权。不过最终季米特洛夫还是表态支持了毛,而王明一旦失去共产国际的尚方宝剑,他一个没有干部根基的人,就什么也不是,从此退出中共权力的核心舞台。
无论如何,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季米特洛夫和斯大林的关系非常好,否则以他的名声和资历,不可能熬过1935年到38年的大清洗。二战期间1943年,共产国际解散,季米特洛夫转而把精力放在祖国保加利亚的解放和重建事务方面,以他的资历和威望,毫无疑问地成为战后保加利亚共*产*党政府最高领导人。战争刚刚结束那几年,季米特洛夫和南斯拉夫的铁托走得非常近,加上阿尔巴尼亚的霍查,三个巴尔干社会主义国家,好得想要合并成一国。现在想来,这事毕竟不靠谱:保加利亚和阿尔巴尼亚的解放,完全依靠苏军的力量,而南斯拉夫是自己打出来的天下,以铁托和季米特洛夫两人强硬的个性,就算没有南苏分道扬镳,巴尔干联盟能成为现实吗?如果定于一鼎,这事反而有可能成,如果有两个魅力型的领导人,这个打架就无可避免了。
事实上,还真没有轮到季米特洛夫和铁托打架。
要命的是,这个社*会主义巴尔干联盟,当中包括了一贯桀骜不驯的铁托,具有独立于苏联意志的危险性,这就触动了斯大林敏感的神经。比这个更要命的是,季米特洛夫和铁托推动联盟的事情一直秘密进行,直到1948年才公开出来,当时就招致革命导师斯大林元帅的当面臭骂。而尤其要命的,在于季米特洛夫既不改变主张,也不防范斯大林,照样经常去苏联治病。因此,1949年,季米特洛夫的命,真的丢在苏联疗养院里了。当然,这是自然死亡还是背后有阴谋,和基洛夫被刺案,纳粹国会纵火案一样,永远无法揭晓答案。我们能够看到的事实是,季米特洛夫一死,他指定的保加利亚代总理,第二把手Kostov被逮捕,以叛徒的罪名被清洗。苏联和南斯拉夫公开决裂。而季米特洛夫获得了身后哀荣,他被制作成腊肉(当时斯大林还没死,所以如果不算中山先生的话,季米特洛夫是列宁之后的第二名),他的陵墓用水泥建成,完全仿照红场列宁墓的形式,逢年过节保加利亚领导人检阅军队和游行的时候,也是登上季米特洛夫墓。
我们的导游说了一件关于季米特洛夫墓的趣事:当年这座墓只花了三天时间建成,全部用水泥浇注,快虽快,工程质量可是不含糊。到1990年苏东剧变,保加利亚政府决定把季米特洛夫的遗体,移葬在他父母的墓地,然后拆除这座陵墓。谁知道,用了三个星期还是拆不掉,三次爆破不成功,周围政府各部大楼的玻璃都震碎了,陵墓仍然不倒,第四次又是炸药又是推土机,总算成功拆除。现在我在现场看到的,只是一片维护得并不精心的草坪空地,倒是街对面,由原王宫改建的民族博物馆和国家画廊,修葺得焕然一新。
顺着这条大道再往外走,在漂亮的俄国东正教圣尼古拉教堂背后,有座古老的红砖教堂,就是这座城市名字的由来,索非亚教堂。
因为城市跟随教堂而名,所以我曾经看过有的朋友错把附近极其宏伟的亚历山大·涅夫斯基教堂,当成了索非亚教堂。其实索非亚教堂挺小的,却比涅夫斯基教堂更有历史。
这是索非亚城市的标志,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大教堂,建于近代的20世纪初,是为了感谢俄罗斯在与土耳其的战争中获胜,从而使保加利亚从土耳其帝国的统治下获得独立。
近代历史上,俄国人两次解放保加利亚,第一次是1878年俄土战争把土耳其人打出去了,第二次是世界大战,击败了纳粹德国。所以,这座感恩教堂以俄国中世纪的英雄人物,弗拉基米尔大公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命名。在这座教堂里面,有涅夫斯基的遗骨,其实不是完整的遗体,涅夫斯基的遗体现在在彼得堡,这里是他的一段肋骨,俄罗斯东正教会送给保加利亚教会的礼物,因为涅夫斯基死后,在中世纪就被封圣,圣人的遗骨和遗物在基督教传统里(不管是东正教还是罗马天主教)是神圣的。
涅夫斯基大教堂向东不远处,就是鲜花盛开的索非亚大学校园,公园里有苏军战士纪念碑,纪念二次大战期间为解放保加利亚而牺牲的苏军烈士。基本上,索非亚城市免费徒步游的讲解路线就到此结束。我先跟着导游匆匆地一处一处跑一遍,大家分散之后,又自己回到涅夫斯基,尼古拉等几个教堂,进入室内慢慢品鉴。7月的天气,索非亚比南斯拉夫凉快多了,在这座花园城市里,这一公里左右的步行路线,至少有3-4处大公园,花圃不计其数,随便在哪一处坐下来,买个冰激凌边吃边乘凉,感觉都会很好。
上面说的这一条大约1公里的步行线路,基本是从市中心广场向东走。而从中心向南大约1公里半,有一片非常大的喷泉广场,广场尖端有座1981年的保加利亚建国1300年纪念碑,而广场和大型组合喷泉的尽头,是保加利亚文化宫。这一片都是现代建筑,并非古迹,如果你想从高处俯瞰索非亚市中心的话,文化宫屋顶的大平台是个挺好的地方。我觉得真正到这里来的原因,其实是购物:从中心广场到文化宫广场之间这条不到1公里的大道是商业街,两边店铺林立,保加利亚以“玫瑰王国”闻名于世,他们种玫瑰花是有传统的,各种由玫瑰提炼出来的化妆品,护肤品,香水,精油,既便宜质量又好,体积又小,去趟保加利亚真的不可错过。
前面两个国家阿尔巴尼亚和保加利亚,我都只去了首都走马观花,而罗马尼亚走的地方比较多,除了首都布加勒斯特之外,还去了西部特兰西瓦尼亚Transylvania的喀尔巴阡山,为的是好奇,想看看吸血鬼的原形,德拉库拉Dracula伯爵的遗迹。所以,在本篇中,除了写布加勒斯特的主要风景,我还会对吸血鬼的真面貌,来个追本溯源。
先说罗马尼亚的国号,为什么会叫做“罗马人的土地”呢?其实这里古时候叫做达契亚Dacia,凯撒--奥古斯都的时代,还不属于罗马帝国,公元2世纪初期,“五贤帝”中的第二位,图拉真皇帝发动“达契亚战争”,才把今天的罗马尼亚并入帝国版图(等明年我把全世界的游记写作告一段落,会回头接着写我的“罗马英雄传”系列,除了已经完成但未公开的凯撒传,奥古斯都传,下一篇要写的就是《诸贤帝武功第一:图拉真传》)。
后来民族大迁徙时代,各路蛮族纷纷入侵东西两个罗马帝国,所以今天的意大利语言和文化,和罗马文化跟古拉丁文差别很大,混杂了很多伦巴第的语言和文化,而伦巴第人,属于日耳曼民族的一支。反而是后归化的达契亚地区,先是经过罗马的同化和殖民,后来又因为地理上相对封闭,受蛮族外来入侵影响比较小,直到今天,罗马尼亚语最接近古代罗马的拉丁语,他们最完整地保存了古罗马文化的遗迹,所以他们会自称“罗马人的土地”。
我从保加利亚首都索非亚,坐一夜火车卧铺到达布加勒斯特。在巴尔干半岛旅行的主要困难,在于计划各国之间的交通衔接。一般来说,巴尔干国家的铁路都不发达,而长途汽车又从来都没有确定而公开的时刻表,你在出发之前,经常既不知道城市之间有没有长途汽车连接,也不知道具体的时刻。我在南斯拉夫游记里面提到过这个问题,解决的方案,要么是搜索英语的旅行论坛,要么依靠最新版系列免费指南上的信息。
从罗马尼亚以后,这个问题就好多了,逐步走出巴尔干半岛多山的地形,火车和长途汽车越来越可靠。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匈牙利之间的火车挺方便的,我晚上8点半从索非亚出发,大约凌晨5点多过边界,警察上车查验护照,早晨预定6点多到达布加勒斯特,实际晚点3个半小时到达。
布加勒斯特的火车站有tourist information center,可以拿到免费城市地图,街上到处都有自动提款机,能用银行卡提取当地货币。这里景点比较分散,步行不是合适的方式。我把旅馆订在靠近城市中心,火车站附近。住下以后,先步行去了附近小街上的国家军事博物馆,然后打车直奔城北的凯旋门,它建于1930年代中期,仿照巴黎凯旋门,用来纪念罗马尼亚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胜利,和战后的国家统一(一战以后奥匈帝国崩溃,作为战胜国的罗马尼亚,从匈牙利和保加利亚那里着实捞了不少地盘)。
附近的林荫大道是布加勒斯特的博物馆区,我觉得几个大博物馆里,最值得看的是罗马尼亚农民博物馆。它把罗马尼亚各地山区农村的民居,照原样搬来复原,还有各种农具,纺车,手工艺品等等,把原汁原味的当地生活,展现得饶有意趣,你可以想象,这才是好几百年以来,罗马尼亚山区和乡村,普通人民的生活方式。
从城市北端的博物馆区,我再用出租径直驰往城南的议会大厦。罗马尼亚议会大厦,绝对值得游客专程参观,它虽然算不上古董,由齐奥塞斯库建成于1980年代,但是非常宏伟,内部富丽豪华。这栋坐落在小山顶上的巨型建筑,号称全世界第二大公用建筑,规模仅次于五角大楼,内部的装潢,可是比五角大楼漂亮多了(五角大楼在911之前可以入内参观,我进去过)。
参观完议会大厦,沿着门前宽阔的Unirii林荫大道北行,大约两公里多,向左拐,就到了布加勒斯特古城区。布加勒斯特的古建筑留下的很少,只有这一小片大概三四个街区的地方,算是还保留着中世纪瓦拉几亚大公宫廷的遗迹,一座古老的教堂,和罗马时代建筑的石头地基。这一小片街区的街道也是石头铺成,布加勒斯特只有在这里还能给人古色古香的感觉,其他地方,布加勒斯特算是一座相当现代的城市。
我参观完议会出来,溽热的天气突然阴沉下来,继而刮起狂风,俄顷倾盆大雨不期而至。一般来说,我出门在外从来都不怕淋雨。那天我带的相机是个潜水相机,地图指南之类的材料装在塑料文件夹里,只要把眼镜摘下来往兜里一放,下多大雨我都不在乎淋湿。可是布加勒斯特不太一样,它多了一样我在其他城市没有碰到过的安全威胁:城市街道上无处不在的野狗!
不知道为什么,布加勒斯特街上会有这么多流浪狗,比我在印度德里和阿格拉见到的还多,有时候会扎堆,看见生人走过会一起叫。我平时不怎么怕狗,看见有人牵着的宠物狗还喜欢过去摸摸逗弄一下。可是布加勒斯特的狗扎堆,喜欢开会,我看Lonely Planet上面说,曾经有过日本游客被布加勒斯特的野狗咬了以后,得狂犬病死了的事情。平时呢,大街上人多,我也不在意,这一下大雨,街上人都跑去躲雨了,只有我一个人满不在乎地在雨里踱方步,于是经过每一个门洞,里面躲着的野狗都会大叫起来,要不是外面雨大,估计好多狗要来找我开会了,倒真是挺吓人的。
还好,这一路算是有惊无险,否则真要成笑柄了:我在全世界走了上百个国家,什么战区,封锁区,极地荒漠高山丛林,一路走来毫发无损,怎么说也是被称一声“大侠”的人物,要是在一个欧洲国家的首都,被野狗给咬了一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夏天的雨虽然来势凶猛,一般都下不长,我离开古代城区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附近的近代建筑区就非常堂皇,街区管理的也更好,连野狗也不见踪迹。在城市的中心,以革命广场和大学广场为中心,这儿的建筑基本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兴建的新古典式样,尤其是布加勒斯特大学和旧王宫相对,一看就是欧洲全盛时期的典雅气象。
这两座建筑旁边的广场叫做革命广场,1989年,罗马尼亚人民反对齐奥塞斯库统治的游行集会就发生在这里,齐奥塞斯库最后一次露面,发表公开讲演,就在广场尽头的罗共中央委员会大楼的大阳台上。今天这里有一座纪念碑,纪念那场革命和抗议当中死难的群众。
其实个人觉得,齐奥塞斯库和夫人(他的夫人埃列娜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第一夫人,整个80年代,埃列娜是罗共政治局常委,政府第一副总理,名副其实的党和国家第二号权力人物)虽然犯过很多错误甚至罪行,但是跟其他东欧国家领导人相比,罗马尼亚的经济(起码在他执政前期的70年代)还算发展得比较好,政治统治也算得上开明,尤其齐奥塞斯库1965年才上台,捷克“布拉格之春”的时候,齐奥塞斯库坚决反对苏军入侵捷克,为此不惜冒苏联军事威胁的风险,说起来,他不应该是落得这样一个一夜之间夫妻双双被捕处决的命运,比最近埃及的穆巴拉克还惨。齐奥塞斯库和穆巴拉克的两个案例有类似之处,都是在政治局面突发危机的时刻,当权者自我膨胀,错误估计形势,应对失当,导致局面激化不可收拾的典型案例。
1989年底,罗马尼亚发生大规模反政府示威的导火索,边境城市的警察局要驱逐一名少数民族持不同政见的神父,引发抗议,再蔓延到首都(蒂米什瓦拉事件)。这个局面本身不算难于控制,可是齐奥塞斯库大概平时被吹捧习惯了,以为自己平息这点风波肯定是手到擒来,过高估计自己的权力基础,他组织布加勒斯特群众在党中央委员会大楼前广场举行支持政府的集会,并亲自在大厦阳台上发表演说。他就没有想到,当时东欧许多国家已经变了,罗马尼亚人心惶惶,民意不在他那一边,搞这么个集会,就是给群众提供了示威的场合和机会。于是,齐奥塞斯库演说讲到一半,集会群众就开始起哄,后排有人放鞭炮,鞭炮听起来象枪声啊,于是放炮捣乱者被安全部队当场射杀。一场革命,就在齐奥塞斯库眼皮底下发动了。
齐奥塞斯库还想弹压局势,他能控制警察和安全部队,这些部队向人群开枪导致了伤亡,当然了,政府肯定是对外宣传“一小撮恐怖分子兴风作浪,已经被镇压”,古今中外政府都肯定会这么宣传的。齐奥塞斯库就没有想到,这次集会他是安排了现场直播的,骚乱和开枪的场面,当场就被直播出去了,于是国内局势大乱。
那天晚上还发生了一个致命的插曲:齐奥塞斯库其实根本控制不了军队!他要求国防部长动用军队镇压,遭到国防部长拒绝,齐奥塞斯库一怒之下,当场处决了国防部长,于是当天晚上军队就倒戈。
第二天上午,愤怒的群众和军人开始冲击中央委员会大楼,齐奥塞斯库夫妇慌了,在还能控制安全部队的情况下,却下令调来直升飞机,只带了两名保镖,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大楼的露台逃跑。这又是一个败招。早在查士丁尼大帝面对“尼开暴动”的时候,皇后提奥多拉就说过这句名言“皇权是最好的坟墓”。(详见拙作《罗马英雄传之中兴名将贝利撒留和纳尔西斯》的有关章节),中国古话也说“君王死社稷”,这点道理古代君王妇道人家都懂,齐奥塞斯库却忘了:在这种时候,就是死,也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你一示弱,彻底大势瓦解。
齐奥塞斯库的直升机驾驶员呢,还是军方的人,在总统保镖枪口威逼下,一边飞一边把航向通报给地面空军电台,最后告诉齐奥塞斯库:不能再飞了,再飞地面导弹就要把我们击落(估计这一幕和913林叛逃的专机上有些相似,和周宇驰等人坐直升机叛逃失败的事情,就更象了)。齐奥塞斯库没办法,让直升机降落在公路上,劫持平民的汽车继续外逃,而被他劫持的平民虽然大吃一惊,却坚持要自己开车送总统夫妇,然后,就一路直接开进了当地警察局。而当地警察局也是反政府的,把他们交给军方。这就是齐奥塞斯库夫妇进退失据,一错再错,外逃了又被逮捕处决的来龙去脉。
惊心动魄的政治故事讲完了,现在让我们回来继续旅行。
罗马尼亚的国菜,传统食品叫做Samarle,是用卷心菜叶子,裹肉末,米饭,各种香料煮出来的。当然有各种改良版。我那天在革命广场附近的Restaurant Vatra吃的Samarle,是用葡萄叶裹肉菜做的,上面还浇汁酸奶油。这家餐馆的环境很好,装饰风格很有民族特色,菜也不错,值得推荐,他们有官方网页
另外,在老城附近,还有一家叫做Caru cu Bere的高级餐馆,是整个布加勒斯特持续营业的最老的自酿啤酒屋,Bere就是Beer。
罗马尼亚还出产很好的葡萄酒,这一点知道的人恐怕不多:一般人说起欧洲葡萄酒,只知道法国意大利,再懂一点的,可能知道西班牙Rioja的红酒和德国莱茵河产区的白酒。其实东欧和巴尔干地区有很多传统的葡萄酒产区,产量小,在世界上不著名,味道却很好,比如摩尔多瓦,罗马尼亚的摩尔达维亚地区,还有外高加索的格鲁吉亚,红酒在当地都很有名,只是不太为外界所知罢了。
想去看真正的东欧,美丽的喀尔巴阡山么?那就走出布加勒斯特,去特兰西瓦尼亚山中小城散散心。那里不但有水光山色,还有吸血鬼的传说。
我呢,一般都是“子不语怪力乱神”,宗教是信的,可是对什么吸血鬼啊,灵异事件啊,僵尸啊,一概既不相信,也不感兴趣。自从电影《暮光之城》以后,大家对吸血鬼的兴趣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很多朋友,尤其是女生,听说我去罗马尼亚,都会两眼放光地说“哇,去看吸血鬼哎”!其实,吸血鬼德拉库拉Dracula伯爵,在历史上还真有那么一个人物,既然去他的老家特兰西瓦尼亚山区,就索性把历史和传说理出个脉络来,寻幽访古,也是一番乐趣。
真实的Dracula伯爵,生活在15世纪,本名叫Vlad III Dracula of Vallachia,瓦拉几亚的弗拉德·德拉库拉三世,是当地的诸侯。他不吸血,可是他嗜血,有个外号,Vlad the Impaler,“桩刑者弗拉德”,最大的业余爱好,就是把看不顺眼的敌人或犯人,戳在尖木桩上处死。所谓“桩刑”,是欧洲中世纪一种残酷的死刑:地上钉一根削尖的木桩,把活人坐着戳上去,象串烤肉一样,利用人体的自重慢慢下沉,木桩就从下面,一直戳到口腔冒出来。如果这一路桩尖不戳破任何重要器官的话,那么这个痛苦的死亡过程,将持续数日之久。这还不算完,桩刑处死以后的尸体,还将在木桩上示众,直到腐烂甚至成了骷髅,目的是杀鸡儆猴,以儆效尤,跟古罗马钉十字架有相似之处。
“尖桩刑者弗拉德”伯爵,除了出名的残暴,其实还是罗马尼亚民族独立的一个英雄。他的时代,是土耳其帝国征服了拜占庭,君士坦丁堡陷落以后不久,土耳其帝国征服了大部分巴尔干半岛,向西扩张,在阿尔巴尼亚山地遇到斯堪德贝格的顽强抵抗,向北和西北方向继续扩张呢,就是匈牙利和罗马尼亚了。今天的罗马尼亚,当时不是一个统一国家,是在匈牙利国王和土耳其苏丹两边宗主权笼罩下的一系列诸侯,有时候倒向这边,有时候倒向那边。
布加勒斯特的罗马尼亚国家军事博物馆里的斯特凡大公雕像
这个德拉库拉,在历史上也谈不上是什么正面形象,因为利益关系,他可以承认土耳其苏丹的宗主权,当土耳其大军威胁他的统治地位的时候,也自然会反抗。他的父亲就是瓦拉几亚的诸侯,绰号德拉库Dracu,就是龙的意思,所以德拉库拉Dracula,是“龙之子”的意思。当时,在多瑙河一线抵挡土耳其帝国北进的大宗主,是匈牙利王国大将,摄政王洪雅迪(洪雅迪父子的事迹,后面写匈牙利的时候,我还会提及),罗马尼亚,克罗地亚都是匈牙利和土耳其两大势力中间争夺的地带。
吸血鬼的父亲在国内面临王权的挑战,投靠土耳其苏丹,把两个儿子留在苏丹宫廷作人质,取得瓦拉几亚的王权。后来被匈牙利摄政王洪雅迪所杀。德拉库拉从土耳其借兵返国,第一次登上瓦拉几亚王位,很快被洪雅迪击败流亡国外。后来土耳其于1453年灭亡拜占庭帝国的时候,德拉库拉却投向匈牙利,取得洪雅迪的支持,重新登上瓦拉几亚王位,从此开始和土耳其苏丹作战。
德拉库拉在战争中做的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他先主动南渡多瑙河,袭扰土耳其帝国,再设伏一举击败土耳其先锋军队,俘获2千土军,然后,他居然下令把所有两千名俘虏,统统用尖桩刑处死,土军统帅被钉在中间最高的一座木桩上。土耳其苏丹艾哈迈德二世(君士坦丁堡的征服者)恼羞成怒,御驾亲征,集中十万大军北渡多瑙河入侵罗马尼亚。德拉库拉能动员的所有军队最多不超过4万人,采取打了就跑的游击战术和焦土抗战,不断袭扰土耳其大军。最后,土耳其大军在行军路上,远远看见一大片“森林”,走近一看,这是一年之前被钉死在尖桩上的两千具已经腐烂的土军尸体,有些已经变成了枯骨,被乌鸦啄食着。土耳其全军被迫从这片“森林”中间的大路穿行而过,这样恐怖的情景,只能用人间地狱来形容,它一举摧毁了土军的士气,就连刚刚征服了君士坦丁堡的伟大苏丹,都为之丧胆,匆匆撤回多瑙河以南。
可以说,德拉库拉是以难以想象的恐怖,战胜了土耳其大军。
故事到这还不算完,土耳其苏丹临走还留了一步棋,以夷制夷,扶持仍然留在君士坦丁堡作人质的德拉库拉的亲弟弟Radu作瓦拉几亚君主,并留下军队,帮助Radu跟哥哥争夺王位。这招还真奏效,德拉库拉屡次败于弟弟之手,只好去寻求宗主匈牙利国王的支持。当时洪雅迪已死,他的儿子“乌鸦王”马西亚斯 Matthias Corvinus登上匈牙利王位,无心和土耳其帝国因为罗马尼亚问题全面开战,反过来伪造吸血鬼伯爵通敌的证据(他的表弟斯特凡大公在其中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把德拉库拉囚禁了12年之久。12年之后,Radu已死,匈牙利国王又释放德拉库拉,让他在瓦拉几亚复位。这是德拉库拉第三次统治瓦拉几亚,仅仅两个月之后,德拉库拉被手下贵族刺杀,头颅被送到君士坦丁堡报功。
这就是历史上真实的“吸血鬼”德拉库拉伯爵的故事。
我早晨8点半从布加勒斯特火车站出发,坐上去Brasov的火车,1个半小时之后在Sanaia站下车,把行李存在车站,空身沿着台阶缓步走上山坡。Sinania小镇坐落在半山腰上,我从山下的火车/汽车站走阶梯上来,到了小镇这个高度,其实还不是镇子里面,而是前罗马尼亚王后的一处行宫,现在是高级旅馆,有开放的大花园,比镇中心安静,而且风景更美。
可以在这里拍些照片,公园长椅上休息一会尔,吃个早饭,再沿着山间小路,向镇中心相反的方向走进山里,大约步行15分钟的路程,地势渐渐升高,转过两个弯,就到了卡罗尔一世国王的山间别墅,Sinaia城堡。它是罗马尼亚版本的德国新天鹅堡。
事实上,Sinaia城堡也的确是向德国新天鹅堡致敬之作,真正的19世纪浪漫主义时代产物,近代工程技术,德国传统城堡设计,山区风景,和想象力完美结合的结晶。看上去是不是特别德国?对了,近代罗马尼亚王室,本就来自德国,而且姓“霍亨索伦”。这座兴建于1870年的城堡,从内到外都遵循德国传统。
18世纪到19世纪,随着土耳其在欧洲列强面前节节败退,巴尔干各族人民爱国主义情绪高涨,纷纷谋求独立。罗马尼亚是一个承认土耳其苏丹宗主权的半独立国家,没有正式独立,它的君主是选出来的。1878年,土耳其在又一次对俄战争中失败(败过好几次了),罗马尼亚,塞尔维亚,保加利亚,都是在这次战争之后正式独立的。卡罗尔不是罗马尼亚人,他本人,父母,妻子,全都是纯正的德意志诸侯,因为那时候罗马尼亚君主是选举产生,卡罗尔毕业于普鲁士的军校,服役于普鲁士炮兵部队,作为年轻军官有作战经验,27岁被罗马尼亚贵族选举为君主。他是一位相当有作为的勇武国王,在俄国-土耳其战争中,卡罗尔亲自指挥作战,指挥俄国-罗马尼亚联军进行了Plavena要塞围城战。1878年战争胜利,罗马尼亚正式独立,卡罗尔成为罗马尼亚近代第一任开国国王,一直到他去世为止,那是1914年,大战爆发两个月,独立前后加起来,总共统治罗马尼亚48年,对罗马尼亚国家现代化进程功不可没。当然,这位德意志君主肯定不会太亲民,他在任的时候镇压过两次大规模农民反抗运动。不过,我在罗马尼亚的博物馆里看到,今天的罗马尼亚,还是相当怀念和尊崇他们的老国王。
这是城堡外墙上的德国风格立体壁画。
这座城堡不但建筑风格象德国,连选址也很象阿尔卑斯山里的新天鹅堡。他们都是近代仿古的建筑,并非真正的古代城堡,外观设计上加入现代人对古城堡的浪漫想象,而内部已经做进了暖气,抽水马桶,浴缸等现代化享受所需的管道和电线。
从Sinaia山间小镇,无论坐火车或汽车继续前行1个半小时,就到特兰西瓦尼亚山区的中心城镇Brasov。说是中心城市,其实布拉索夫也是个小城镇,绕城一周步行一个小时足够了。市中心部分基本全都是步行街,中央广场上有喷泉,市政厅,城外背靠青山,山顶象好莱坞一样,有Brasov的巨型大字。
夕阳西下的市政广场上,到处都是休闲乘凉的当地市民,小城完整地保存了古代的城市风貌,坐在广场上任何一家露天餐馆,不管是吃顿晚饭,或者买个冰激凌,喝杯咖啡,吹吹风,感觉非常舒服。特兰西瓦尼亚山区比首都布加勒斯特凉快多了。
城里有座15世纪的“黑色教堂”,其实是17世纪某次失火,把教堂的外墙给熏黑了,以后几百年就再没有人去清洗。还有一处号称“世界上最窄的街”,其实夸口这个头衔的,全世界还有好几个地方,这儿不一定真是最窄的,它1米半宽,85米长,比较特殊的地方在于,街道尽头正对城外山坡,人走在街里,两旁房子很高,什么也看不见,却抬头就能见到青翠的山顶上,Brasov的白色大字。
其实布拉索夫傍晚最漂亮的景色是城外。围绕镇子中心,还保留着古代城墙,墙不算高也不厚,大约2米半的样子,墙外有一道利用山溪改建成的护城河,人行步道窄窄的,从护城河跟城墙之间走过。河对岸有两座中世纪的瞭望塔,算是城防工事的外围保留,一个叫黑塔,一个叫白塔(其实两个都挺白的),任意登上其中一座,可以俯瞰夕阳下的这座中世纪小镇。
在这里,你会想起爱沙尼亚的塔林,你也会了解我为什么喜欢东欧:东欧的很多地方,古迹保存得比德国和法国还完整,而且比西欧的物价便宜多了。
如果想爬得更高,看得更远,那就坐缆车,上到Brasov大字附近的山顶,从山上不仅能看到整个城市,周围的农田,山林,湖泊也一览无余。
从布拉索夫的第二长途车站出发(距离火车站和第一长途车站还有3公里距离),一清早可以坐车直接去吸血鬼德拉库拉伯爵的Bran城堡,车程1小时即到,所有来特兰西瓦尼亚的游客,都会去吸血鬼城堡,所以你也不用害怕坐过站,看一车乘客大多数人什么时候下车,你也跟着下,下车以后往人多的地方回头走50米,就是Bran城堡的入口。
Bran城堡坐落在巨石嶙峋的山崖上,本身高60米,控制整个城镇和交通要道,一眼看上去就感觉跟中世纪的吸血鬼很相配。Sinaia的国王城堡是近代的产物,Bran这里可是真正的古堡,1378年就建成了,历史上虽然德拉库拉伯爵只来过这里一次,这儿现在仍然是最著名的“吸血鬼城堡”。
城堡里面有德拉库拉伯爵生平的介绍,吸血鬼小说电影的由来,书店里很多关于德拉库拉的书和画册,罗马尼亚文或英文德文都有。连明信片上也有很多中世纪骑士画像,或者吸血鬼影视图片。
每个去特兰西瓦尼亚山区旅行的游客,肯定都会去Bran的吸血鬼城堡。如果你喜欢中世纪的山间古堡的话,那么在Brasov和Bran之间,汽车会经过一个叫拉斯诺夫的小镇Rasnov,你可以看到规模更大,更真实的城堡,实际上,那是一座废弃的山顶要塞城市。
如果从布拉索夫出发去Bran的吸血鬼城堡,每40分钟都有车,无论来回,中间都可以在Rasnov下车。我建议清早先去Bran,下午回来的路上再去Rasnov,因为Bran的游客多,去晚了会很挤,Rasnov游客就少多了,车站在大路口,有一条很直的街道,从主线公路直接通往山下的镇中心,大约500米长。从镇里就可以开始爬山。上山的大路走山后绕行,终点是城堡大门,大多数游客这样走,虽然路程长些,可是坡缓。我自己从镇里一个大院子的后门,直接爬正面山坡丛林里的林间小道,陡峭一些,直接得多,也短得多,大约15分钟就到顶了,山顶其实是城堡的后门,城堡大门的朝向背对市镇。
所以,今天你如果上Rasnov城堡,看到的是完整的城墙,里面有古代的住宅废墟,不象其他古堡那样修葺一新,多了几分历史的沧桑感
这是从城墙的射箭口,向下俯瞰周围的城镇和平原。
Brasov所在的特兰西瓦尼亚山区,位于罗马尼亚西北部,和摩尔多瓦,匈牙利相邻,从这里可以直接坐火车去匈牙利,或者汽车去摩尔多瓦。如果专门走东欧,最合理的办法是去匈牙利和波兰。我呢,2010年1月去了这两个国家,所以这次旅行,从罗马尼亚去摩尔多瓦,再东进乌克兰,最终从乌克兰回国。
Brasov的第二长途汽车站,每天中午12点和晚上7点,有两班奔驰大客车直放摩尔多瓦首都Chisinau,车程9小时,车票只相当于10欧元。我白天在罗马尼亚旅行,回到Braov车站以后,直接上晚上7点的长途汽车,第二天凌晨4点半,下车地点在Chisinau市中心的大道上。
我估计可能很多朋友连“摩尔多瓦共和国”的名字都没听说过,更不知道它是联合国和世贸组织的正式成员国。而且罗马尼亚那边,本身也有一片地方叫做摩尔达维亚Moldavia。我自己,也仅仅在去过之后,做了些功课,才了解这是怎么回事。
夹在罗马尼亚和乌克兰之间,德涅斯特河Dniestr的这片地方,古时候叫做摩尔达维亚Moldavia,15世纪时候,摩尔达维亚的诸侯,吸血鬼德拉库拉伯爵的表弟(德拉库拉是瓦拉几亚的诸侯,瓦拉几亚,摩尔达维亚,这都是罗马尼亚的几个地区),斯特凡大公Stephen the Great,率领人民抵抗土耳其帝国入侵,打过不少胜仗。1975年有部罗马尼亚史诗片《斯特凡大公》,在国内公映过。所以斯特凡大公既是罗马尼亚,也是摩尔多瓦的民族英雄,而且20世纪还被罗马尼亚东正教会封圣。
后来土耳其帝国终于还是名义上征服了摩尔达维亚,当地保持事实上的自治。再后来,俄国屡次击败土耳其,占领了摩尔达维亚的东半部,主要叫做比萨拉比亚Bessalabia地区,而西半部,后来罗马尼亚独立,跟瓦拉几亚,特兰西瓦尼亚等地区一起,组成罗马尼亚国家。所以,古代的这片地区一分为二,西边就是罗马尼亚境内,今天的摩尔达维亚地区;东部,在俄罗斯--苏联占领下,一次大战,二次大战前后,都是罗马尼亚和苏联领土争端的导火索。这个东半部的摩尔达维亚,在苏联时代建立“摩尔多瓦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是苏联的15个加盟共和国之一,1991年苏联解体,摩尔多瓦正式独立。因为古代摩尔达维亚的东半部在罗马尼亚,当年这个摩尔多瓦共和国独立的时候,是想加入罗马尼亚的,但是他最靠东面,德涅斯特河对岸的一小条,有很多乌克兰族和俄罗斯族居民(每一族都少于摩尔多瓦人,但是加起来多于摩尔多瓦人口)反对加入罗马尼亚,他们亲乌克兰和俄罗斯,宣布再从摩尔多瓦共和国独立出来,并且在1992年打过一仗。这就是“外德涅斯特地区问题”的由来。
现在,摩尔多瓦是议会民主制,也不想合并进罗马尼亚了,而外德涅斯特地区呢,现在是个自治地区,保持和平状态,和摩尔多瓦跟乌克兰都有交通往来。但是,对于象我这样,准备从摩尔多瓦走陆地边境去乌克兰的游客来说,在摩尔多瓦买车票的时候,有多条线路可以选择,一定要问清楚,你的行车路线要绕过外德涅斯特河地区,从摩尔多瓦直接进乌克兰。这样走虽然绕路稍远,但据Lonely Planet指南所说,外德涅斯特自治区的警察非常腐败,即便没有任何理由,也会对过境的外国游客大量罚款,不交就扣人。所以,一定要绕过这里,直接进乌克兰。
摩尔多瓦,还有罗马尼亚境内的摩尔达维亚,都是著名的产酒区,酿的红酒很好,而且很便宜。我一个人旅行,不愿意在行李里带酒,嫌太重,所以在罗马尼亚和摩尔多瓦的这些天里,天天晚上会喝当地红酒。
我走摩尔多瓦,完全是在罗马尼亚和乌克兰之间,过境顺道游,只呆了一个上午。事实上,Chisinau城市中心也没有什么必去的景点,市中心有国家图书馆,历史博物馆,艺术博物馆,民族博物馆,还有一座凯旋门,在东正教堂门前
金碧辉煌的东正教堂内部。东正教堂在内部跟西欧的天主教堂最明显的区别,是没有坐的椅子,信徒都是站着作弥撒。保守的女性东正教徒,走进教堂的时候也要戴头巾遮住头发,有点象穆斯林,不过日常生活不需要戴头巾
这是市中心的公园门口,民族英雄斯特凡大公的纪念像
这个区域,还有一座普希金博物馆,是诗人当年被流放在摩尔多瓦三年时期的故居,他的代表作之一,《高加索的囚徒》,就在这所房子里完成。所有这些景点,再加上总统府和议会(不对外开放),都集中在半径大约200米的城区,如果不参观博物馆的话,步行1个小时之内全都走遍了。其实在Chisinau,更合适的游览方式是在公园坐坐,多泡泡酒吧和咖啡馆,这里物价比罗马尼亚更便宜,绝不缺乏好酒和好的餐馆。只是Chisinau的长途汽车站离开市中心比较远,步行大约1公里半的距离。可以把行李存在火车站或者汽车站的存包处,轻装去市中心游览,回来上车离开。至于换钱,街上有足够的ATM机,也有很多货币兑换处,无论国际硬通货,还是保加利亚,罗马尼亚,乌克兰,俄罗斯的货币,这里都可以兑换,而且明码标价,非常方便。Chisinau明显没有计划向旅游城市发展,城里没有一个游客信息中心。
匈牙利和波兰之行,跟以上四国不是同一次去的,是我2010年1月自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一路北上东欧之旅的最后两站,因为文章剪裁,主题相近的关系,和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合在一篇。其实单纯从路线设计上来说,罗马尼亚之后,坐火车可以很方便地直达布达佩斯,再接波兰,也是一条很合理的路线。
我在布达佩斯呆了三天,之后又用一天时间造访边境小镇埃格尔Eger。布达佩斯给我的感觉,城市建筑和文化氛围,很象维也纳,都是巴罗克和新古典样式的建筑。这一点也不奇怪,哈布斯堡王朝统治时代,匈牙利和奥地利组成二元帝国,受奥地利皇室影响非常大。直到今天,布达佩斯的咖啡馆文化,仍然是欧洲除了巴黎和维也纳之外最好的。
整体上说,布达佩斯的布局和捷克布拉格相似:都是一条河把市中心分为东西(布达佩斯是多瑙河,布拉格是博尔塔瓦河),河东是老城,河西两座山头,靠北的山上有王宫,靠南的山头叫做Gellert,顶上是远距离拍摄王宫山和对岸老城的好地方。所以,我在记忆中有时候会混淆布达佩斯和布拉格。
5.1 城堡山
这是布达佩斯城市的象征,链子桥Chain Bridge,连接河东佩斯城的罗斯福广场Roosevelt Ter和河西布达城堡山脚下,河对岸几乎最左边,红色圆顶的白色建筑,就是匈牙利议会大厦。
古代布达和佩斯是两座城市,中间相隔这条多瑙河太宽,直到19世纪都没有一座固定的桥梁,一直用浮桥连接,冬天河流封冻,浮桥要收起来,可是冰面又冻不结实。19世纪的某一个冬天,匈牙利大贵族塞切尼伯爵Szechenyi(英雄广场背后最著名的塞切尼浴场也是他建造的)因为河流解冻,一个星期无法过河,缺席了他父亲的葬礼。后来塞切尼伯爵就出资建造这座链子桥,永久性地把两岸连接起来。
二战末期的布达佩斯战役当中,纳粹炸毁了多瑙河上的所有桥梁。今天的链子桥和布达佩斯的一切多瑙河桥梁,都是战后重建的。
走过链子桥,来到城堡山下的缆车。其实山既不高也不陡,这座河边通往王宫的轨道车,1870年建造的时候,是为了方便那些天天上山修建王宫的工人们,今天这些古色古香的轿厢对游客来说特别有吸引力,坐轨道车上山,边上升,一边可以回头拍摄脚下的多瑙河,链子桥,和桥对岸的佩斯城。
城堡山顶上,自然有王宫和广场,过去是匈牙利历代国王的宫殿,兼作防御工事。
你一走出缆车站,没到王宫之前,看见的是这座乌鸦雕像,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
除了王宫之外,城堡山顶的第二大建筑,马西亚斯教堂Mattias,门前也有乌鸦纪念碑,而且仔细看,乌鸦嘴里还叼着一枚戒指。看来,乌鸦是匈牙利王室的吉祥物。这是为什么呢?
在这里暂停一下,顺便聊聊匈牙利的历史故事和传说,应该是挺合适的。
匈牙利人自己说祖先是源自公元400多年的匈人阿提拉,其实不是这么回事。来自亚洲的游牧部落,和来自北欧的日耳曼蛮族诸部落,很多都征服过这片匈牙利平原。公元5世纪,这里确实是匈人帝国的中心地带,匈人从这里出发,横扫西罗马帝国的欧洲部分。但是阿提拉死后,匈人帝国很快土崩瓦解,破鼓万人捶,遭到周围各强悍部落的围攻,几乎被杀光,剩下的人融入其他部族,匈人作为民族,已经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中了。阿提拉的匈人跟中国历史上匈奴的关系,这是个复杂的题目,我在这里没有足够的篇幅展开。我只说匈人跟匈牙利的关系:别以为匈牙利,阿提拉的匈人,中国史书上的匈奴,都有Hun字,就想当然地认为他们一脉相承。今天历史学家考证,Hungary的词根不是来源于Huni,匈人,而是来源于东罗马帝国把匈牙利的主体民族马扎尔人,称为乌戈尔人,Ungri,拼写变体出了Hungary。而同时期的东罗马拉丁文献,称呼匈人则用另一个词Huni。所以匈牙利的词源和匈人的词源不同。
历史上匈人灭亡比马扎尔人来到这片土地早了4百年,古代匈人的后裔可能有一部分血统混进了匈牙利人的血液,这个倒有可能。但匈牙利民族的主体,正经是马扎尔人。
匈人帝国土崩瓦解之后,阿瓦尔人在匈牙利平原也建立过帝国。阿瓦尔人,就是中国南北朝历史中的柔然人。后来阿瓦尔帝国被神圣罗马帝国的开国皇帝,法兰克的查理曼大帝所灭,另一支来自亚洲草原的游牧部落,马扎尔人Magyar迁徙到匈牙利平原,填补了权力真空。马扎尔人,才是信史可考的,匈牙利人的直接正宗来源。至于马扎尔人跟几百年前的匈人,阿瓦尔人等等部落,在大草原上的时候有什么关系,那谁能说得清楚?草原民族自己没有历史,他们的历史全是依靠周边文明国家,比如中国,波斯,罗马史籍的记载传承下来的,这些游牧部落一旦和周边的文明古国失去接触,隐遁到草原深处,那真就是一笔糊涂帐了。现代的考古学依靠挖坟,也很难理清头绪,因为这些民族流动性都大,相互之间分分合合,文化有融合,血统也混杂,别说依靠文物,就算用现代的遗传学,查DNA,也搞不清楚----你怎么知道某一具古尸的DNA究竟属于哪一个已经消亡的古代民族,又是不是纯正血统呢?
至少,我们可以肯定地说,匈牙利人的祖先,是来自亚洲草原的游牧部落马扎尔人,他们的语言,近似于芬兰-乌戈尔语系和突厥语,保加尔语。所以,欧洲人都是名字在前,姓在后,而匈牙利人不同,姓氏在前,名在后,跟中国相同。
话说公元896年,马扎尔人大酋长阿帕德Arpad,率领7个马扎尔部落,定居在今天的匈牙利平原,这就是匈牙利王国历史的开端。传说中,是一只大乌鸦引领马扎尔部落走出亚洲草原来到这里,然后,大乌鸦口中衔的一柄宝剑掉落在城堡山上,就预示马扎尔人应该在这定居下来。所以,山顶的这个乌鸦雕塑,就是纪念这个神话传说。96,在匈牙利是个神奇的数字。今天我们在布达佩斯看到的好多纪念碑建筑,都是1896年,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统治下,为了庆祝匈牙利王国建国一千年所兴建的,包括匈牙利国会大厦,欧洲大陆第一条地铁线,佩斯的斯蒂芬教堂,和英雄广场。国会大厦和斯蒂芬教堂,还都是96米高。英雄广场中心,独立纪念碑下,雕塑的骑士群像,中间是阿帕德,他身后是7个部落的首领。
不久,在公元1000年前后,匈牙利国王斯蒂芬一世皈依罗马天主教,是第一个匈牙利的基督教国王,后世被封圣,圣斯蒂芬国王的塑像,今天还矗立在城堡山顶,渔夫城堡的广场上。
斯蒂芬的一只左臂,作为圣物,今天供奉在河对岸布达佩斯大教堂里。
可能因为近代史上,匈牙利被土耳其占领,后来又在奥匈帝国内受哈布斯堡家族统治的原因吧,很多人对匈牙利的印象都是一个弱国,总是受压迫。其实,在中世纪,匈牙利是整个东欧最大最强的国家,比后来的奥地利帝国还牛逼。中间只有1241年蒙古大军西征,拔都在大将速不台辅佐下,几乎占领整个匈牙利。很快蒙古大汗窝阔台驾崩,拔都要赶回去参与宫廷斗争,蒙古撤军。这次入侵给匈牙利带来巨大毁灭,但是时间很短,蒙古撤军以后,惊魂未定的匈牙利国王贝拉四世,开始亡羊补牢,在全国修筑城堡,要塞,防御工事。这,就是今天布达佩斯城堡山上王宫要塞的最初由来。
我们知道土耳其帝国兴起的时候西进,几百年间,抵挡土耳其征服欧洲的主力,先后是三个王朝:第一道防线是拜占庭,东罗马帝国。土耳其跨过达达尼尔海峡进入欧洲之后,围攻君士坦丁堡将近一个世纪,始终拿不下来,先越过君士坦丁堡,开始征服巴尔干。1453年君士坦丁堡终于陷落,千年帝国拜占庭灭亡。
然后,抵挡土耳其沿着巴尔干半岛入侵欧洲的第二道防线,主力就是匈牙利王国,这次抵挡了快150年。那个时候,匈牙利是最大的欧洲王国,而且富有银矿,当时巴尔干半岛上的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罗马尼亚,要么是匈牙利的领土,要么是匈牙利的附庸国。大致在这个时候,马扎尔第一王朝,阿帕德王朝绝后,匈牙利的王位开始开始选举产生。
封建时代,什么王位一选举,这离衰落就不远了,比如波兰,比如神圣罗马帝国,因为有选举权的大诸侯贵族,会出于私心,故意选没什么势力和根基的贵族来当国王皇帝,然后国王皇帝就控制不了手下的贵族。不过,匈牙利当时至少在一百年的时间里,还没呈现如此颓势。尤其是1400年前后的匈牙利国王,西格蒙德Sigmund,在欧洲历史上举足轻重。
西格蒙德Sigmund的父亲,是波希米亚国王(捷克)兼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四世。今天我们去捷克布拉格游览,王宫,教堂,城堡,旧城新城,什么都是查理四世造的,那是布拉格的黄金时代。这个家族叫做卢森堡家族。查理四世的儿子西格蒙德,也是匈牙利国王的女婿,以这个资格当选并继承匈牙利王位,当然同时也是克罗地亚国王,罗马尼亚的宗主,后来又继承了父兄的波希米亚王位。因为波希米亚国王是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七大选帝侯之一,最后又登上皇帝大位。
西格蒙德作为匈牙利国王和帝国皇帝,在历史上干过几件大事。在君士坦丁堡陷落之前半个世纪,他就联合欧洲十字军,试图反击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在巴尔干的扩张。1396年著名的尼科堡战役Nicopolis,西格蒙德大败。不过当时土耳其专注于背后的拜占庭和亚洲,匈牙利还是能挡住土耳其西进。
西格蒙德皇帝还结束了罗马教会分裂,和“阿维尼翁之囚”。今天你去法国南部普罗旺斯旅游,在阿维尼翁城,会看见教皇宫。中世纪有70年的时间,罗马教廷搬到法国,史称阿维尼翁之囚。就是这个匈牙利国王西格蒙德,以皇帝的身份,废掉法国罗马两个教皇,另立第三个,把教廷从法国搬回罗马。不过这三个教皇谁也不买谁的帐,皇帝命令在德国南部的康斯坦斯湖畔,召开宗教大会,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康斯坦斯宗教会议,废了三个教皇,另立教皇统一教廷。还烧死了宗教改革家胡斯(今天布拉格的中心广场上,有胡斯雕像),由此开始欧洲新教旧教的宗教战争“胡斯战争”。
西格蒙德死后不久,土耳其征服君士坦丁堡之前,奥斯曼帝国又在巴尔干前线西进。这次,与土耳其作战的,是匈牙利大将军洪雅迪Hunyadi,他不是王族,却因为屡立战功,成为基督教世界的英雄,匈牙利摄政王。洪雅迪和前文提到的阿尔巴尼亚的斯堪德贝格,罗马尼亚瓦拉几亚的吸血鬼德拉库拉伯爵,摩尔达维亚的斯特凡大公,差不多处于同一时代,当时是以洪雅迪的匈牙利军团居中,左翼是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右翼阿尔巴尼亚在土耳其背后袭扰策应,共同对付奥斯曼帝国西侵的战略格局。
1453年,奥斯曼帝国最终征服君士坦丁堡,下一步全力西向,进攻匈牙利的多瑙河防线,防线的中坚支撑点,是今天的贝尔格莱德。1456年,土耳其围攻要塞,洪雅迪率军驰援,这一战非常关键,当时的教皇下令,欧洲所有旧教(罗马天主教)国家,每天中午12点一齐鸣钟,为战争的胜利祈祷。洪雅迪一战大胜,不但击退土耳其大军的入侵,而且保以后70年都把土耳其牵制在多瑙河防线上。直到今天,天主教堂还在中午12点鸣钟,就是那一年留下来的传统。不过,洪雅迪本人也在战役期间染上瘟疫,不久就病死了。
这是布达佩斯英雄广场上,洪雅迪的雕像
下面就要提到乌鸦王的传说了:洪雅迪只是摄政王,不是国王,但是他生前众望所归,他的儿子成为当时匈牙利国王(哈布斯堡家族)继承人的有力人选,由此展开宫廷各派的权力斗争。其实,马西亚斯Matthias只是洪雅迪的次子,当时15岁。他的哥哥在权力斗争中被国王处死,不久16岁的国王也暴毙(现代的研究说是白血病)。布达佩斯的贵族和平民,选举马西亚斯为新国王,但他当时正被囚禁在波希米亚(捷克)宫廷,而布达佩斯也有其他候选人对王位虎视眈眈。这时,需要马西亚斯尽快赶回来即位。传说中,他的母亲放飞一只神奇乌鸦从匈牙利飞到布拉格,嘴里叼着一只象征王权的戒指,马西亚斯得到消息连夜脱身,赶回布达佩斯即位。所以,他的名字,就叫Matthias Corvinus,Corvinus是拉丁文乌鸦的意思,乌鸦是国王的吉祥物。
Mathias Corvinus在位时间很久,是匈牙利历史上最盛的时期,他对外不但能战胜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入侵,还对背后强大起来的哈布斯堡家族作战,曾经出兵占领维也纳,甚至身兼奥地利公爵。同时代,他也囚禁过德拉库拉伯爵,跟斯特凡大公也起过冲突,甚至打过一仗,还打败了。
乌鸦王死后没有几年,王位选举制的弊端就显现出来了,贵族会议再也不想要一个乌鸦王似的强大君主,之后的国王受制于贵族会议,被迫减税,解散王军,同时,土耳其那边即位的,却是著名的苏莱曼大帝。1526年决定性的默哈克战役,Mohac,苏莱曼大帝御驾亲征,匈牙利国王路易二世败死。从此之后,匈牙利走向衰落,大部分国土,包括布达佩斯,都被土耳其帝国占领。剩下的部分国土,拥戴奥地利公爵,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费迪南-哈布斯堡为匈牙利国王。
这,就是匈牙利后来一直受哈布斯堡家族统治的开端。从此,欧洲抵挡土耳其西进的第二道防线,匈牙利彻底崩溃,重担落到第三道防线,奥地利神圣罗马帝国哈布斯堡家族的身上。这第三道防线也遭到过严峻考验,历史上土耳其大军三次围攻维也纳,均未攻克,自此强弱之势互易,欧洲列强(主要是奥地利和后来崛起的俄罗斯)步步反攻三百年,直到1918年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土崩瓦解。
回过头来解说城堡山上的名胜。
坐轨道车上山,看过引领马扎尔人定居的神乌鸦雕塑之后,就到了王宫大门口。前面说过,城堡山上盖要塞和王宫,开始于蒙古入侵之后的贝拉四世。这座大王宫的基本格局,则是鼎盛时期,乌鸦王马西亚斯Mathias Corvinus建立的,所以基本上是文艺复兴式。不过你看到的这座宫殿,历史上毁过两次:17世纪奥地利帝国反攻布达佩斯,围攻城堡山,炸掉了土耳其守军的弹药库,王宫被毁之后重建。1945年苏军解放布达佩斯之战,德军死守城堡山,王宫又一次毁于炮火。
今天在王宫里,是匈牙利历史博物馆。王宫正面的大阳台最好,你可以在这登高俯瞰多瑙河对岸佩斯城全景,包括美轮美奂的国会大厦和链子桥。王宫前面那尊骑像,是17-18世纪奥地利军队总司令,欧洲第一名将欧根亲王。他指挥奥地利军队一直反攻到贝尔格莱德,在西线,也屡次战胜法国的太阳王路易十四。
城堡山顶北端有两处非常漂亮的建筑。一座是乌鸦王马西亚斯教堂,你仔细看教堂屋顶,跟维也纳市中心的斯蒂芬教堂一样,也有彩色折线花纹装饰。
城堡山在这里面向多瑙河的陡坡上,建筑了全城最漂亮的中世纪堡垒,渔夫堡。这里最适合晚上来拍夜景,无论从河岸仰视渔夫堡全景,还是在山头侧看工事,都有象童话一样梦幻的色彩
其实这个堡垒也不是真的打仗用的,看它童话梦幻般的外形就知道华而不实:最早,为了防御土耳其入侵,布达城全民皆兵,这里的确有防御工事,而且是由多瑙河的渔夫组成民兵负责防守,所以叫做渔人堡。不过现在我们看到的漂亮建筑,还是1896年庆祝建国一千年时候改造的成果,那时候布达城在奥地利帝国治下,早就太平盛世了,所以改造以后装饰性大过实用性。这渔人堡的7个圆锥塔顶,象征当年7个马扎尔部落的游牧帐篷。
从缆车站走到渔夫堡,基本上就看完了整个城堡山上的主要景点,沿着渔夫堡正面的大楼梯下山,在河边有渔市,还有一座漂亮的教堂。
如果想要夜游布达佩斯,除了渔夫堡的夜景,我觉得更应该登上旁边的Gellert山,可以从远处拍摄城堡山,和佩斯旧城,以及多瑙河上桥梁的全景照片。Gellert山下有著名的Gellert温泉浴场,山顶有苏军纪念碑,山顶夜间的照明很好,感觉很安全,不过从河边上山的小路很暗,我上山的时候没看见几个人,不知道是否安全。
5.2 河东佩斯老城
佩斯城第一不容错过的地方,毫无疑问肯定是匈牙利国会大厦。
国会大厦里面只能跟随有组织的tour入内,好像现在是每天10点和2点英语tour,不知道改了没有。花这点钱进去听讲解,绝对值得。不但议会内部装饰富丽堂皇尤胜外部(光镀金用去40公斤黄金),而且在中央大圆顶的正下方,陈列着象征匈牙利主权的圣斯蒂芬王冠。
这顶王冠,据说就是公元1000年,教皇送给第一位皈依基督教的匈牙利国王圣斯蒂芬一世的王冠,后来历代国王都用它加冕。因为近代匈牙利多次被外来势力侵略,王冠在隐藏,转移过程中,顶上的十字架被盛它的铁盒盖碰歪了,这个事故发生在16世纪,之前所有古籍里的匈牙利王冠画像,顶上十字架都是直的。1945年5月,象征匈牙利王权的珠宝(包括王冠,宝剑,权杖,地球)隐藏在匈牙利西部乡间,被西线美军86步兵师发现,保护王冠珠宝的匈牙利王家卫队反苏维埃,把这批珠宝交给美军保管。所以从1945年开始,这顶王冠,一直保存在美国诺克斯堡国库黄金贮藏库里(就是007电影《金手指》里说的诺克斯堡金库),直到1978年,卡特总统访问匈牙利,把这批王冠珠宝送回布达佩斯。
布达佩斯国会大厦外面有个广场,以1848年欧洲革命时期,匈牙利爱国志士Kossuth的名字命名,广场上有它的立像。这座广场,1956年是著名的匈牙利事件发生的中心,今天在广场上,有一座纪念碑,还有长明火炬,纪念当年的反苏群众运动,在这里飘扬着一面匈牙利国旗,上面布满弹洞,是当年苏军开进布达佩斯,镇压匈牙利人民时打的,今天在国会大厦前的旗杆上高高飘扬。
1956年的匈牙利事件,今天回过头去看,是匈牙利人民争取自由,反抗外来和国内双重压迫的群众运动(well,至少匈牙利人是这么看的),1956年发生过波兰的华沙事件,和匈牙利事变,中国的态度对两者截然不同:中国强烈反对苏联出兵干涉波兰,但是却支持苏军出兵镇压布达佩斯的反抗。后来60年代打倒邓的时候,我们不是也说他是“中国的纳吉”么?纳吉是当时匈牙利改革派领导人,政府总理,苏军镇压了匈牙利事变之后,逮捕并处决了纳吉。今天,在Kossuth广场另一端,和国会大厦遥遥相对的地方,有一座雕塑,纳吉站在一座拱桥的顶端,回头遥望议会广场。
现在在匈牙利,纳吉被视为民族英雄,有很多纪念1956年事变和纳吉的纪念碑,也有街道和学校命名为纳吉。从纳吉像再向外走(离开国会大厦的方向),下一片广场中心,有苏军纪念碑,不是纪念苏军1956年镇压匈牙利事变,而是纪念1945年从纳粹德国手中解放匈牙利。
还是回到河边,大致在国会大厦向南(靠近链子桥的方向),有座设计别致的纪念碑:河岸上十几双铜铸的被遗弃的鞋子。
这座碑并不高大,但是设计别出心裁,好像鞋子的主人刚刚脱下来,淹没在滔滔多瑙河水中一样。事实也的确如此:纳粹德国占领匈牙利之后推行种族灭绝政策,这座纪念碑,纪念二战期间被德国人和匈牙利本土的法西斯组织“箭十字”大批屠杀的匈牙利犹太人
在佩斯旧城河边,还有一座巨型的圣斯蒂芬大教堂Basilica St. Istvan,其实不算古建筑,和国会大厦一样,也是1896年千年纪念时候兴建的纪念建筑,顶高96米。教堂里面,据说保存着圣斯蒂芬国王(公元1千年第一位皈依基督教的匈牙利王)的一只左手。
布达佩斯第三片景点集中的地方,是从佩斯的多瑙河边,沿着安德拉西伯爵大街,向东北方向坐6站地铁,到达英雄广场,和广场背后的城市公园,世界上最著名的塞切尼温泉浴场,就在城市公园里。
这条路和这条地铁都有点名堂:安德拉西伯爵,是19世纪匈牙利政治家,担任过奥匈帝国的外交部长,和奥匈帝国框架下匈牙利国家的首相(当时是二元帝国,匈牙利和奥地利各自有首相,议会,各部,而国家元首国王则由奥地利皇帝兼任)。据说,安德拉西伯爵还是帝国皇后伊丽莎白(就是西西公主)的情人,此事不是信史,算是绯闻,当时宫廷对他们的关系有点猜测,毕竟,皇后在政治和感情上一直偏爱匈牙利,而安德拉西伯爵作为匈牙利顶级的政治家,跟皇后少不了打交道,甚至有一段时间天天给皇后送鲜花。
这条安德拉西大道上,串起了李斯特广场和李斯特雕像,“恐怖统治博物馆”,国家大剧院等等值得一看的地方,而且有好几家著名的餐馆和咖啡馆,我后面会一一提到,所以沿大街的林荫道步行,似乎挺合适的。且慢,我倒建议你至少坐一次大街下面的M1线地铁,它本身可也是古董:世界上第二条,欧洲大陆第一条地铁线。
全世界第一条地铁线,是伦敦从滑铁卢桥到贝克街的Bakerloo线,今天还在使用。你如果参观贝克街上的福尔摩斯博物馆,然后在贝克街站下地铁,能够看到“世界最早的地铁站”的纪念牌(详见拙作《两脚书橱游伦敦》)。然后,布达佩斯这条地铁线,为了庆祝1896年千年纪念兴建,仅仅晚于伦敦地铁,是欧洲大陆上最早的一条线。你坐这条线,会觉得怎么地下的车站,离开街道地面这么浅,似乎也只有一人高,里面的车厢,是古色古香的木制车厢,象老式有轨电车。
匈牙利在奥匈帝国统治下,所以布达佩斯经常给人感觉特别象维也纳。表现在巴罗克和新古典的建筑,表现在看上去非常相似的国家歌剧院,维也纳也有英雄广场,在霍夫堡皇宫新宫的门口,有欧根亲王和卡尔大公的骑像。布达佩斯的英雄广场呢,中间独立纪念碑的基座上,雕刻了开国之主阿帕德,和7个马扎尔部落首领的骑像,柱子顶上站的那个镀金雕像呢,是大天使长加白列。背后拱廊共有十四座雕像,基本是匈牙利历史上的英雄人物志。
对照我前面写的简短匈牙利历史,你可以大致认出英雄广场拱廊的这十四个雕像。从左至右按时间顺序:左半边的七位都是国王,其中头五位是阿帕德的直系后裔,公元1千年到1300年的匈牙利国王,头两个封圣了,所以雕像的头顶有圆形光环。其中左起第一位是皈依基督教的圣斯蒂芬国王,第五位是蒙古入侵以后重建匈牙利和布达城的贝拉四世。左边第六第七位国王,是阿帕德王朝绝后,经选举和姻亲继承的手段,从法国来的金雀花王朝的匈牙利国王。
英雄广场侧面有艺术博物馆,拱廊背后,则进入了城市公园区域,里面有座非常漂亮的古堡,掩映在绿树和湖水之中,其实,这座Vajdahunyad城堡也是千年纪念的建筑物,并非真的古董,它的名字里有洪雅迪Hunyad,基本格局上,是以特兰西瓦尼亚山区洪雅迪家族城堡为蓝本设计的,除此之外,它还想要混合进匈牙利各地不同时期,不同风格的城堡,所以你如果比较懂欧洲建筑的话,仔细看这座建筑,罗曼式,哥特式,文艺复兴式,巴罗克式的各种元素,它上面全都有
绝大多数人去城市公园的原因,还是去布达佩斯(也是全世界)最著名的温泉浴池。这里的塞切尼浴场,和多瑙河西岸Gellert山下的Gellert浴场,是布达佩斯最经典的泡温泉经验,Gellert那边我没有去,但塞切尼温泉,如果你没有来过,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去了布达佩斯。
温泉外面有一圈姜黄色的巴罗克式建筑,里面有大厅,休息室,按摩,洗澡,换衣服的地方,那里的票包括三小时桑拿,游泳池和温泉池,但是不包括按摩。买完票得留着票根,因为一般我们这些游客不太可能一次泡上三个小时,如果一两个小时就出来,可以凭票退钱的。温泉里面可以租到游泳衣裤,拖鞋,毛巾,不过我觉得这些个人用品最好还是自己带,反正我不习惯用公共的。反正有储物柜或者个人小间,能存放衣物。塞切尼温泉从早上6点开到夜里10点,我建议,最好是白天游览一天之后,5,6点钟来这里泡两个小时,然后在附近吃饭(我后面会推荐英雄广场附近的餐馆)。你白天游览所带的背包,在这里也有地方放。
温泉的建筑物围绕着温泉区,好几个水池,最大的最凉,那是游泳锻炼的地方。其他两个都标了温度,温度比较低的那个有喷泉,水下喷头,比较好玩。池子里有漂浮在水面的国际象棋,如果你会玩,可以跟当地的老头们杀上一盘,就算语言不通,也能很快地融入当地人群里去了。其实,室内也有温度更高的温泉池,而且据说矿物质含量更高,对健康更有益。不过我还是觉得室外的池子好玩,没去室内温泉,当时是1月份,夜间的天气非常冷,还飘点雪花,泡在室外温泉里的感觉舒服极了。
从多瑙河边的圣斯蒂芬教堂往东北方向英雄广场去的这条安德拉西大道沿线,也有不少景点,可以考虑至少坐单程古老的地铁感受一下,而回程,就且行且玩,沿大道步行回来。
布达佩斯的建筑象维也纳,也有一座看上去很相似的国家歌剧。
它跟维也纳国家歌剧院还真是近亲,当时叫做匈牙利王家歌剧院,跟维也纳的表兄弟一样,都是19世纪后期的新古典式建筑,只比维也纳歌剧院晚了15年。而且,19世纪末伟大音乐家,维也纳国家歌剧院乐团和爱乐乐团的音乐指导,古斯塔夫·马勒,也担任过布达佩斯王家歌剧院的音乐总监。
歌剧院再往东北不远,马路右手是李斯特广场和李斯特音乐学院。李斯特虽然是匈牙利的伟大钢琴家和作曲家,19世纪那个时代,奥匈在一个帝国之中,李斯特的音乐,其实是德意志风格:他学习音乐就是在维也纳,后来长住巴黎和德国魏玛,回匈牙利的时间并不多,而且李斯特还是“新德意志乐派”的代表人物,这跟柴科夫斯基虽然是俄罗斯作曲家,但他的音乐也是德意志风格一个道理(所以“俄罗斯音乐之父”不是柴可夫斯基,而是名气稍小的格林卡)。
安德拉西林荫大道上的下一个博物馆更有意思,它叫做“恐怖之屋”,House of Terror,匈牙利文是Terror Haza。什么事儿这么恐怖,要专辟博物馆纪念呢?纳粹统治----还有冷战半世纪某党的统治。
其实说句公道话,匈牙利的铁幕统治还真算是宽松的,匈牙利党没那么紧跟莫斯科,当时整个东欧集团,一个东德一个匈牙利,经济发展水平最高,苏联人,东欧其他国家的人,还来布达佩斯购物,那是“资本主义的窗口”。不过现在看看匈牙利人,捷克人自己对那段历史的重现和反思,还真是触目惊心。
二战的大部分时间里,匈牙利是纳粹德国的盟友,但是霍尔蒂政权努力保持自己内政和外交主权的独立性,尤其是内政方面,匈牙利的纳粹主义政党,箭十字党,被霍尔蒂宣布为非法,而且匈牙利对本国的犹太人也没有进行大规模迫害。霍尔蒂本人宣称是个反犹主义者,但事实是,到1943年匈牙利还有80万犹太居民,在希特勒的压力下,霍尔蒂把10万犹太人送进劳动营,但是没有大规模屠杀。后来东线战局不利,霍尔蒂与盟国停战,结果被德军推翻,匈牙利箭十字党上台,开始推行恐怖统治,44万犹太人被送往奥斯威辛灭绝营,成千上万的犹太人在匈牙利国内被处决。这栋房子,是当时箭十字党的秘密警察总部,解放以后,又是匈牙利国家秘密警察总部,所以现在成了“恐怖之屋博物馆”,也算实至名归。
说到匈牙利人对当年那半个世纪统治的反感,还有一个很好玩的地方,革命时代雕像纪念馆。在社会主义时代,很多国家都树立起马恩列斯等革命导师的塑像,还有很多现实主义的宣传雕塑,匈牙利和中国都不例外。咱们国家当年到处都是毛的塑像,现在大部分拆掉了,小部分还站在那里。匈牙利呢,他们几乎拆除了所有社会主义时代的革命雕塑,但是这些雕塑全毁了又可惜,毕竟那反应了一个时代,而且有些还有艺术价值,另外一些呢,虽然艺术价值不高,甚至很幼稚,却也能博人一笑。于是,匈牙利人搜集了很多革命时代的宣传雕塑,集中在一块儿,办了这么一个革命雕像纪念馆。这种雕塑园需要很大的展示空间,没法在市中心,所以还比较远。去那里的最好办法,是到市中心的商业中心Deak广场(三条地铁在那里交汇),广场一角有直通革命雕像博物馆的通勤车,买来回票还包括门票。
这位是谁?不用我说了吧。伊里奇同志经典的演讲手势,有人开玩笑说是“招手叫出租”。哪天没事,你想不想也上街用这个姿势拦辆出租?肯定很好玩的。
这是雕塑园里另一个非常著名的作品。
它本来的意思呢,是匈牙利工人高举着苏维埃旗帜,向未来飞奔。你别忘了布达佩斯的温泉洗浴文化深入人心啊,于是,当年在布达佩斯,人们对它的另一番解释是:浴池工人飞奔着去追泳客:“你忘了你的遮羞布啦”!
这绝对是整个雕塑园规模最大的一尊雕塑,虽然只剩下了残骸
我写任何景点,喜欢交代清楚历史背景和来龙去脉,毕竟“行万里路”不能稀里糊涂地走下来,如果搞清楚了,也能学很多东西。不过这样写作的坏处,是不太个人化。还好,如果把主题转到美食美酒和咖啡文化,这话题就个人多了。
匈牙利的酒,美食,咖啡,都有特色。很多人知道我喜欢喝酒,酒量不大,但是各种洋酒还懂得不少。匈牙利的葡萄酒,名闻欧洲还在意大利和西班牙之前,算是老资格了。基本上红酒产区是两个,一个在西南部,巴拉顿湖周围,还有一个在东北部,埃格尔Eger的“公牛血”Bull's Blood很有名。我后文写埃格尔的时候,会详细讲述“公牛血”名字的来历。
除了红酒,匈牙利出产贵腐类的甜白葡萄酒“托卡耶”Tokaj,不但甜,而且味道非常香,吃口很好。所谓“贵腐”,noble rot,是一种真菌长在葡萄皮上,把葡萄皮腐蚀出很多小洞,里面的水分蒸发,这样葡萄汁的糖分浓度就高,再加上真菌的作用,酿出来的酒既甜且香,风味独特。最著名的贵腐甜白葡萄酒,来自法国索特内产区,Sauteney,那里和香槟是同一个地区,起码在美国市场上,我从来没见过便宜的索特内贵腐,最便宜的都要50美元半瓶(375毫升)装。而匈牙利的Tokaj,从非常便宜到非常贵,各种档次都有。
而且,Tokaj也是晚收葡萄酒,象加拿大和德国的冰酒Ice Wine。德国加拿大冰酒也是甜白,不是靠真菌腐蚀,而是把葡萄留到秋冬季节晚收获,让水分蒸发,提高糖度,因为收获的时候都下冰霜了,所以叫冰酒,不是因为冰镇(喝任何白葡萄酒都要冰镇的)。Tokaj呢,兼有法国索特内贵腐,和加拿大冰酒的特点,早在17世纪就已经是欧洲各国王室的宠儿。而且现在的Tokaj不象法国索特内那么贵(当然也有高档Tokaj很贵的)。买Tokaj,要注意瓶子标签上从3到6Puttonyos之间的数字,这个标的是每桶基酒加了多少8加仑桶装的这种贵腐葡萄所酿,数字越高当然也就越贵----不要误会成是“3星,4星,5星”,那6 Puttonyos怎么办呢?其实还有一种最高级别的Aszu Esszencia,相当于8 puttonyos,纯贵腐葡萄汁酿的,不加勾兑,酒精含量很低,跟啤酒差不多,糖度很高,极为昂贵。
我一般不喜欢喝甜酒,葡萄酒喝干白干红,但是Tokaj和法国Sautney不同,甜之外有种清香,我非常喜欢。不过我在美国找过,起码在我们附近,能买到埃格尔的公牛血红酒,但是我找不到Tokaj。不知道纽约或者加州能不能买到。在欧洲近代史上,Tokaj的身份很高,曾经瑞典王室只喝Tokaj,在19世纪的小说里有时候能找到痕迹:大仲马描写法国大革命前夕的小说《王后的项链》,全书开场80岁的黎塞留亲王(三个火枪手里黎塞留红衣主教的侄孙)设宴招待微服出行的瑞典国王,要特意在全法国搜集当年从神圣罗马帝国宫廷流出的顶级“托盖葡萄酒”。这里的“托盖葡萄酒”,就是Tokaj。
说起匈牙利的美食,人人都知道Goulash,土豆牛肉汤。在德国奥地利或者周围的斯拉夫各国的餐馆里,你如果点Goulash,是加了白色酸奶油的红红的浓汤,一个汤就点面包绝对能吃饱,都不用点主食。而在匈牙利,正宗的Goulash是清汤,当然,土豆牛肉和红红的辣椒肯定少不了。(我在国内和美国倒是从没在餐馆点过Goulash,我不相信这里能做到正宗)。顺便说辣椒,匈牙利叫Peprika,好像和其他地方的辣椒品种不太一样,他们吃饭少不了Peprika,不但菜里面放,桌上除了盐和胡椒瓶子,还摆Peprika粉。还有一样菜是“渔夫汤”Haloszel,基本上是各种多瑙河鱼加上西红柿和Paprika炖的鱼汤,也是这里的特色美食。(Toltott Kaposzta是卷心菜叶塞肉馅和米饭,东欧很多国家都有,尤其是罗马尼亚和前南斯拉夫更正宗,谈不上是匈牙利的特色美食吧?)
在布达佩斯,我吃过几个餐馆值得推荐。网上的攻略一般都会提到Fatal,这里处于布达佩斯的购物和餐饮街,旅游者太多,价格偏高。这家Fatal环境很好,倒也不贵,特别是菜量非常大,很实诚的,很多菜都放在木板上托出来,古色古香。
另一家很有特色的餐厅是李斯特广场2号的门萨Menza。Menza是德语"食堂",在德国留学过的都知道,凡是叫Menza的,价格都便宜,菜量大,质量不错但是谈不上精致。这家不同,它是走的怀旧和后现代路线,店堂经过精心设计,橙红的颜色,旧式的桌椅,店堂设计还有点极简主义的意思。价格谈不上便宜,不过我觉得这是看匈牙利当地美女的好地方,很多在这里吃饭的布达佩斯人都很时尚,年轻人喜欢这里,到处都是单独出来吃饭的白领美女,或者几个女生私聚,衣着入时,抽烟,摆弄最新款的iphone ipad,想要搭讪美女,这里机会不少哦。
布达佩斯还有一个事情必须亲身体验,那就是咖啡馆文化。我们知道,全世界范围内,巴黎和维也纳的咖啡馆是最好的,不仅因为咖啡和蛋糕美食,更是因为文化。匈牙利在维也纳统治之下数百年,这里的咖啡馆,不亚于维也纳的。
在Vaci大街以北2个路口,有家Central Kavehaz,可以喝咖啡,也可以吃简餐,早餐也有,门口有19世纪那种黄铜做的老式咖啡机,显得古色古香,感觉非常19世纪,因为它对面就是布达佩斯大学图书馆,平时顾客有很多是大学生和教授,价格不可能贵。
另外一家挺文艺的咖啡馆,是李斯特广场附近,歌剧院旁边的Muvesz,这里也是老字号了,因为旁边就是歌剧院,音乐学院,历来匈牙利的文人墨客爱上这儿来,据说也是诗人裴多菲喜欢的咖啡馆之一。
第三家咖啡馆气派非凡,水晶吊灯,富丽堂皇,当然价格也昂贵,Gerbeaud,在黄线地铁终点的Vorosmarty广场。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家,1858年开业,150年历史的地标咖啡馆,总让我想起维也纳Sacher旅馆附设的咖啡馆----那可是著名的维也纳Sacher蛋糕的起源地。Gerbeaud店堂中心有架钢琴,据侍者说,原本为泰坦尼克号订造,可是完工晚了,没赶上泰坦尼克号的首航。
第四家在布达的城堡山顶上,叫Ruszwurm,马西亚斯教堂出来那条街,往多瑙河的反方向走一点,Szentharomsag街7号,据说是布达佩斯历史最悠久的一家,1827年开业,倒不象Gerbeaud那么富丽堂皇,而是有点家庭气氛,室内有老式的立式陶瓷取暖炉。游览完了城堡山上的各个景点,在这家咖啡馆歇歇脚,喝杯咖啡或者简单吃点东西,再下山继续游览。
除了布达佩斯,我在匈牙利还专程坐车去东北边境的小城埃格尔Eger。我去这里,一个原因是去品酒,它是“公牛血”Bikavar红酒的产地,另一个原因是1552年围城战,击败土耳其军队的一段历史。(这不是三十年战争中瓦伦斯坦被刺杀的那个埃格尔,那个埃格尔城在捷克,属于苏台德地区,今天的名字叫Cheb)
埃格尔是座挺漂亮的山区小城,离布达佩斯130公里,每天从Keleti火车站7班直达火车,或者Stadium长途汽车站每小时都有直达车,车程都在2个多小时。在埃格尔车站下车,步行到镇中心大约20分钟,这一路能看到建于1830年的新古典式大教堂,和埃格尔大学的主楼Lyceum。Lyceum里面有图书馆,修建于巴罗克时代,所以内部装饰很漂亮,值得专门进去看看。这里现在还是大学图书馆,所以很多学生进进出出的,游客来这里的也不多,你自己推门进去就是了。
这是小镇的中心广场,游客不多,当地人在这里休闲,感觉很放松。
中心广场上有市政厅和粉红色的Minorite教堂,号称全匈牙利最漂亮的17世纪巴罗克风格教堂,不过它从外面比从里面漂亮,内部有点年久失修。整个广场上,最惹眼的还是这座雕塑
中心广场上有市政厅和粉红色的Minorite教堂,号称全匈牙利最漂亮的17世纪巴罗克风格教堂,不过它从外面比从里面漂亮,内部有点年久失修。
整个广场上,最惹眼的还是这座雕塑
它描述了埃格尔围城战的场景,是令当地人颇为自豪的一段历史。
当时是1541年,看前文的匈牙利史可以知道,匈牙利充当欧洲抵挡土耳其帝国西进的防波堤近200年,1526年Mohac战役一战大败,国王被淹死,从此土耳其占领了匈牙利大部分地区。所以,当土耳其4万大军打到埃尔格城下的时候,匈牙利是大势已去了,当地驻军首领Dobo Istvan手下只有2千人,还算上了所有的妇女和儿童在内。可是Dobo和Eger城残余居民的抗敌决心十分坚强,他们放弃了城镇,撤到山上的埃格尔城堡(这座城堡建于蒙古入侵以后,是当时国王贝拉四世亡羊补牢的防御工程体系之一),准备死守。
整个埃格尔围城战打了40天,连妇女都参战,从城头上往敌人的头顶倒开水,4万土耳其大军居然攻不下埃格尔城,Dobo由此成为匈牙利抵抗运动,和整个基督教世界的英雄。所以,今天这个中心广场,也叫做Dobo广场。
还有一件趣事:这个区域从古就是产酒区,1525年围城战的时候,城堡里自然也储存了大量红酒,不管作为鼓舞士气的饮料,还是作为饮水(不会腐坏),守城战士大量饮用红酒,攻城的土耳其军看见守军男人的胡子上,沾染了很多红色的液体,于是就传出谣言,说这些匈牙利守军喝的是公牛的血,能增加力量和勇气,否则怎么会不知疲倦地顽强守城呢?大概在欧洲, 人们相信公牛很有力量,公牛的血就相当于兴奋剂,是不是有点象我们谚语说的“跟打了鸡血似的”?
从此以后,埃格尔产区出的红酒,就叫做公牛血了,Egri Bikaver。
我从布达佩斯乘夜间卧铺火车,经一夜到达波兰南部城市克拉科夫Krakow。我的偶像,欧洲旅行专家Rick Steves曾经在书里说到“谁将是东欧的下一个布拉格”,因为东欧国家在国际游客中很少被提及,只有布拉格的旅游开发,无论是软件和硬件都做得好,成为全世界游客趋之若鹜的目的地。Rick的猜测,一个是布达佩斯,一个是克拉科夫。至少,这都是欧盟成员国和申根签证国家,货币还没有变成欧元,但是也已经提上了日程。更重要的是,这两座城市的旅游资源都很丰富。
克拉科夫这边,除了有旧城,还有著名的奥斯威辛死亡营。这两个地方的风格大相径庭,我想我还是把两者分开来单独说好,否则我真没办法把两个地方揉到一起。
克拉科夫是波兰旧都,而且在二次大战中没有象华沙那样几乎全毁,保留了很多古迹。它的城不大,旧城大概呈南北稍长的橄榄形,北城关外是火车站,火车站里面有超市和银行,还有旅游信息中心tourist information center可以拿免费地图,地下一层是汽车站。一切都很方便。这是地图
古代克拉科夫是有城墙的,建于1241年蒙古大军的拔都西征之后。到19世纪,古城墙在军事防御方面失去作用以后,克拉科夫市民拆除城墙,填平了护城河,在城墙和护城河的原址,改造出绕城一周的绿化带。所以,无论从北关外的火车汽车站,还是我从西关外的旅馆,这条环旧城公园肯定是遇到的第一个景点。
从城西走到市中心的路上,街边有这么个小广场,这座雕塑
这是毕苏斯基广场Pilsudski,纪念1920和30年代的波兰领导人,独裁者毕苏斯基元帅。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波兰独立,当时波兰已经亡国了1百50多年,谁也说不清楚西部白俄罗斯和西部乌克兰该属于谁的(波兰强大的时候属于波兰,后来波兰被瓜分,那里属于俄国,后来苏联处于弱势,而波兰复国。加上前奥匈帝国又崩溃,出来一批新国家。在各国正式签订和平条约之前的那几年里,整个欧洲东部的边界应该怎么划,谁能说得清?也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自然是先下手为强喽)。所以当时新独立的波兰和新建立的苏联交战,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到1920年,新生的红军打过国境一直进攻到华沙城下,全世界都以为波兰完了。波军总司令毕苏斯基指挥了华沙战役,一举击溃华沙城下的苏联西方方面军,连带着也击溃了南方的苏联西南方面军(苏军西南方面军司令叶戈罗夫,西方方面军司令图哈切夫斯基,是后来1935年第一批5名苏联元帅中排名第2第3的人物,而西南方面军的军事委员是斯大林)。这次华沙战役,被称为“维斯杜拉河奇迹”。
在全城的最北端,现在还能看见城门堡垒Barbican
它不是北门,而是北门以外起辅助作用的一个先锋堡垒,克拉科夫的城墙全部拆除以后,Barbican就是目前唯一能看到的旧城防工事。从Barbican往市中心广场走的这条大路弗洛里安大街Ulica Florianska,是餐饮和购物的步行街。我后面会推荐几个吃饭的地方,包括一家古色古香的麦当劳!
在市中心广场,我见到穿军装持枪的士兵在列队,他们穿1930年代的旧波兰军装,从年龄和完全不职业化的军姿来看,估计不会是真的士兵,而是化装游行,他们有旧波兰军旗,枪刺和军刀,拍照还是挺好看的。
市中心广场上的cloth hall可能算是克拉科夫城市的象征,中世纪时是个纺织品交易市场,15世纪的波兰国王西格蒙德重建市场时,改造成了典雅而堂皇的意大利文艺复兴风格。可惜我去的时候这里在维修,不但关闭而且搭着脚手架,拍照不好看。同在中心广场上,圣玛丽教堂有两座特别高的钟楼兼瞭望塔,钟塔上每小时都会有当地的消防队员吹响号角,但号角声会嘎然而止,这是为了纪念1241年蒙古入侵时候,吹响报警号而被蒙古骑兵一箭穿喉的瞭望兵。
广场的中心,站立着波兰近代诗人亚当·密茨凯维奇铜像Mickiewicz,他被称为波兰的莎士比亚。
从中心广场向南,稍微偏右一个路口,这儿有座教堂值得参观,当年教皇约翰保罗二世曾在这里作主教的St. Francis Basilica。在St. Francis Basilica里面,有都灵裹尸布的复制品,耶稣受难14个station的壁画,和约翰保罗二世在这里当主教时经常坐在那里祈祷的位子。我们知道,80年代初,波兰出了两件让苏联阵营非常头疼的事情,一是瓦文萨领导的团结工会,它是个真正的工人自发组织的工会,但是反苏,反对波兰的共产党政府。后来波兰政局剧变,瓦文萨是剧变后的第一任波兰总统。
还有一件就是这位克拉科夫大主教,当选为教皇约翰·保罗二世,而且他直到死后的今天,都受到全世界人民(不仅是天主教徒)的广泛尊崇。因为传统上,波兰人是虔诚的天主教徒,而战后几十年波兰和苏联政府都压制罗马天主教会,所以一个波兰人被选为教皇,你可以想象,当年在宗教被压制的波兰,引起的社会反响绝对不亚于重磅炸弹。更何况,这位新教皇,当年曾经说过,如果波兰政府继续迫害天主教会,他将史无前例地辞去教皇职务,回到波兰和他的同胞共历患难。所以有传说,80年代初,苏联克格勃委托保加利亚情报局,策划了当年的刺杀教皇约翰保罗二世未遂的阴谋(刺杀是真事儿,至于背后是谁,那就搞不清了,这是一个猜想。基于这个猜想,畅销间谍小说〈追踪潜艇红十月号〉的作者汤姆·克兰西,写了一部《Red Rabit》,主人公就是〈追踪红十月号〉〈爱国者游戏〉〈恐惧的总和〉里面的杰克·瑞安)。
约翰·保罗二世,就是克拉科夫人,所以你可以想象,他在这里受到当地人何等程度的爱戴。
据旅游指南上说,克拉科夫的教堂密度,仅次于罗马城,旧城范围里就有32座教堂和修道院,全城142座教堂。
从这儿走到瓦威尔Wawel城堡的距离一点也不远,也就是几百米吧。城堡山不高,红墙和尖顶在照片里非常漂亮。
城堡本身参观是免费的,里面有3处博物馆,staterooms,王室寝宫,和珍宝甲胄展,都要预定参观时间跟tour走。王室寝宫的票卖完了,珍宝甲胄展要等一个多小时之后才入场,其实,按照Rick Steves指南上说,这几个博物馆的意思不大,买一处staterooms的票去参观就好了。Tour是德文的,我完全靠猜,印象比较深的几个房间,有皮革墙壁,有throne room就是举行正式典礼的大堂,天花板上雕刻了彩色人像。
在瓦威尔城堡特别值得进去看的,其实是城堡的大教堂,波兰近4百年的首都在华沙,4百年前的首都一直在克拉科夫,波兰历史上几乎所有国王,英雄,都葬在这里,----这里就是波兰版的伦敦威斯敏斯特教堂。
教堂内外的装饰都非常华丽,不象典型的哥特式教堂内部那么简朴。中央华盖很象梵蒂冈圣彼得教堂中央,由贝尼尼所设计的华盖,华盖下面躺着波兰第一位基督教国王圣斯坦尼斯劳的纯银墓。
在教堂里面还有几位国王的墓,包括1333-1370年波兰鼎盛时期的卡西密尔大帝Kazimierz the Great,封圣的女王St. Jadwiga,她是卡西密尔大帝的侄孙女,她和丈夫立陶宛公爵雅盖洛Jagaillo共同执政,那是波兰-立陶宛联合国家的开始,当时正是条顿骑士团作战的年代,1410年格隆瓦尔德大战,波兰-立陶宛决定性地击溃了条顿骑士团(就是显克微支的历史小说〈十字军骑士〉里讲述的故事),就是在她死后不久,他丈夫雅盖洛独自当波兰国王兼立陶宛公爵的时候。从她之后,就是波兰和立陶宛合并的雅盖洛王朝了。
这里还埋着1548-1569年的西吉斯蒙德国王,雅盖洛王朝最后一位国王,他之后,波兰王位经过贵族选举产生,波兰渐渐开始衰落。
在教堂的地下室里,我看到了波兰史上几个真正大牌英雄的墓:美国西点军校的建立者之一,波兰人Kosciuszko;还有1683维也纳围城战中的欧洲救星,击溃土耳其大军的波兰国王索比斯基Sobieski(去看过梵蒂冈教皇宫的朋友记不记得,历史画〈索比斯基国王在维也纳围城战〉,占据了“拉斐尔房间”教皇书房的一整面墙);1920年华沙战役,“维斯杜拉河奇迹”的创造者,毕苏斯基元帅Pilsudski;二战波兰流亡政府总理西科斯基;拿破仑皇帝手下的法兰西帝国元帅,华沙大公国亲王波尼亚托夫斯基。所有这些波兰史上大牌人物的墓。对于我这个历史爱好者来说,真是不虚此行。
我还在瓦威尔城堡爬到钟塔上去俯瞰克拉科夫的雪中全景。
本来我对爬楼没有多大兴趣,主要是想看地下室的几个墓,票里面包括了爬塔,那就上吧----结果证明,这塔其实非常有意思,它是木头搭的,上面有一口大钟,从狭窄的仅容一人的木头楼梯爬上爬下,真的很好玩。
基本上这是克拉科夫旧城所有的景点了。再推荐几家吃的:
一路从火车站刚走到城北的Barbican堡垒街对面,我找到了Rick Steves推荐的一家餐馆,Jarema。我尝了这儿的兔腿肉和鱼都不错,据说是波兰西部和乌克兰的风格。如果从Barbican堡垒沿着Florianska大道向市中心走,路上会经过一家有意思的麦当劳店,当年建店的时候,发现地下有中世纪的哥特式地窖,麦当劳干脆把这个中世纪地窖保持原样整修成就餐区域。一般我在世界旅行的时候,从不吃麦当劳之类快餐,可是这里例外----你见过中世纪地窖的麦当劳吗?
同一条主街Florianska,有家很有名的咖啡馆,Jama Michalika,在那儿喝咖啡,吃些甜点,枝形水晶吊灯,绿色的松软长沙发,在这里喝咖啡还要存大衣,气氛就和1900年的维也纳或者布达佩斯一样。
最后,我们都知道波兰盛产伏特加酒,作为酒鬼的我,怎么可能不喝呢?不但喝,而且要喝很多很多种口味的!在中央广场稍为靠南一点,有一家卖各种伏特加的小酒馆,很多很多种颜色和口味,都在大玻璃瓶子里,可以付钱每样尝一点。我晚饭刚刚喝了一瓶红酒,又再品尝两三种不同的伏特加,每样来上一杯。其实,伏特加在蒸馏过程的最后,要有道炭过滤的手续,滤掉它本来酿造过程中带的味道。所以很多朋友说喝伏特加跟喝纯酒精味道一样。不过你知道吗:“一张白纸正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正因为它没有味道,所以调制鸡尾酒的时候,最经常做为基酒。而且伏特加也可以后天再加不同的味道。我2009年坐火车横越西伯利亚的时候,在伊尔库茨克,就买过当地人从森林里采集新鲜松子泡的伏特加,为当地特产,清香可口(详见拙作〈坐火车横跨西伯利亚和蒙古〉)。这次在克拉科夫,我又见识到了各种味道,各种颜色的伏特加。
说起来,除了俄国盛产伏特加,基本北欧东欧各国都产,大家在酒吧里常喝的Absolute牌,蓝瓶子的,那就是瑞典产的伏特加。芬兰的Finlandia牌也很有名。我自己现在在家里放的伏特加,一般是买波兰产的纯麦酿造的伏特加,有种麦子的清香。(伏特加可以用土豆也可以用麦子酿)。
6.2奥斯威辛集中营
说完了克拉科夫旧城,该说附近的奥斯威辛了。从克拉科夫北关外火车站地下的汽车站,每小时都有去奥斯威辛的中巴,车程1个半小时。火车也有,但中巴更方便。人多的话,可能会没有座,这1个半小时一半时间是在城里来回转,停站,我那天站着,车子转来转去,又因为穿着冬天的大衣很热,结果晕车了。从奥斯威辛回克拉科夫城,就改乘火车,舒服多了,但奥斯威辛是小站,所以只有慢车,停的站太多,要慢慢晃2个半小时。还有一点,就是坐中巴的话,要告诉司机,你是去纪念碑,不是城镇,让司机到站提醒你。奥斯威辛是一个波兰小镇的名字,而纳粹的奥斯威辛集中营,并不在镇上,所以如果错在奥斯威辛镇下车,那离开集中营还很远呢。
奥斯威辛集中营作为纪念碑,是不向游人收费的,除非是请专业导游或者用语音解说器。我复印了Rick Steves指南上的详细介绍,这些都用不着。当时是1月份,天很冷,灰暗的阴云密布,倒真的很合适来看这样阴森的景点。
从那扇著名的大门“work sets you free”进入集中营后,我第一反应居然是差点笑出来:里面一排一排三层红砖小楼,不是和国内部队大院的营区或者家属宿舍区一模一样吗?我在部队大院长大,这种大院的环境,再熟悉不过,这哪儿象纳粹死亡营啊,简直就是小时候每天走过的营区宿舍楼呢。
其实,奥斯威辛这里,原本还真的就是波兰军队的兵营,到1942年才被德国人改为集中营,开始成为系统灭绝犹太人的中心。
但看到后来,就渐渐笑不出来了。
几栋小楼里面,分别展示了当年的囚室和死者的衣物。有一处是几十吨受难者的头发,堆满了半个屋子,一面玻璃将这些头发和参观者隔开,看起来相当恐怖。但我也有个疑问至今不明白,不知有没有达人解惑:一般情况下,保存下来的头发虽然不会腐烂,但会发脆断裂。过了那么多年,真的头发怎么保存而不断裂呢?这些展品有没有可能是复制品呢?
同一栋小楼的其他展室,还有犹太遇难者的眼镜,箱子,假肢,都是分类集合,堆积如山。你想象一下,面对着整整一屋子的眼睛框,一屋子的假腿,知道他们的主人被迫脱下这些东西之后,马上被送进了毒气室,是不是有种要窒息的感觉?不需要更多的说明,展品本身就足以传达那种无法言喻的恐怖。
在最后两栋楼之间,有一处处决犯人的地方,墙是用特别的柔软材料制作的,以免近距离射击的子弹,从普通石墙砖墙上反弹,伤到开枪的人自己。还看到了毒气室和齐克隆B的毒气罐,还有焚化炉。
当看到一面又一面的玻璃墙里呈现的堆积如小山似的当年犹太人留下的头发,皮鞋,皮箱,眼镜,假肢,洗涤用具等等,我的心禁不住地往下沉,从第一眼的震惊到喉咙失声到胸口的纠结,我佯装出镇静,我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地看着,可是今天我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完奥斯威辛的所有展示厅的,
今天回想起来,当时最清晰的感觉其实不是恐惧,也不是对纳粹暴行的仇恨和愤慨----这些感觉都有,但都还失之肤浅。我真正的感受是对人性的质疑:作为多年研究战争史的学者,我可以理解战争和杀戮的必要性,但是我不能理解两样事情:个体层面,人类对同类毫无意义的虐杀行为;群体层面,一个民族对另一个民族的大规模毁灭行为。
类似的人类群体性泯灭良知的事例,不仅仅发生在邪恶的纳粹身上,古今中外,不管什么意识形态,都有类似的例子:南斯拉夫分裂的时候,前一天还是邻居和亲属,后一天就向整个对立的族群举起了屠刀;60年代末文革失控,大规模武斗的时候,为了今天看起来可笑的观点差异,对立派系在文攻武卫的旗号下,虐杀昨天还是同学同事的群众;1937年底,完全失去纪律约束的日军向南京的中国平民不加区别地举起了屠刀;柬埔寨波尔布特政权在三年半的时间里,灭绝了本国本族人口的三分之一……
我不是和平主义者。我研究战争。
但是以上几个例子中,完全没有军事上的必要性。
以上种种,包括纳粹的种族屠杀,这一切超出杀戮必要的疯狂行为,都在堂皇的,有些甚至听起来接近正义的借口下,人类就那么容易地陷入到一种集体无意识当中?如果是这样,我们还能相信,人性本善么?
国学启蒙三字经,我们就读“人之初,性本善,苟不教,性乃迁”。但是,在这里,你不禁要质疑,人性真的是纯善的么?只是因为教育的缺失或不当,而走上歧途?是不是人类天性本身就有恶的一面,在文明的外衣下被掩盖,但在特定的制度环境或者心理刺激之下,会被激发出来,而因为人类的智力,想象力,和组织力都远远超越于野兽,因此这种恶一旦被释放,其危害也远远超越兽性?
在一望无际的非洲大草原上,狮子每天都会捕猎羚羊,那是生存的需要,自然的法则。但是狮子不会为了从猎物的痛苦中获得快感,而故意让羚羊痛苦。
但是人类会。因为人类够聪明。
所以在有些时候,人类确实是禽兽不如的。
也许,我们必须拷问人性,我们无法改变人性,但是我们至少能够发现释放这种人性之恶的外部诱因,防止类似人类群体性良知泯灭的悲剧重现?
大约在下午3点半,我从奥斯威辛坐免费通勤车,去规模更大的伯克瑙集中营。整个死亡营,叫做奥斯威辛-伯克瑙Auschwitz-Birkenau,伯克瑙其实就是奥斯威辛二期工程,奥斯威辛一期可以同时容纳1万4千人,而伯克瑙可以容纳十万人,奥斯威辛本身都是红砖的兵营房子,伯克瑙是用木板搭的临时建筑,完全不避风挡寒,战争时期,仅仅两年多的时间,整个奥斯威辛-伯克瑙集中营杀了一百一十万人,其中96万犹太人,多数都是死于伯克瑙。这里的四组焚尸炉,每组每天能火化4400具尸体。伯克瑙有铁路直接通进集中营,月台就是分拣处,刚到的犹太人男女分开,有些人立即被处决,有些人留下来干活,过几个月处决,电影《辛德勒名单》很多场景就在这里实地拍摄。
因为今天时间比较紧张,我也不想在这里呆得太长,一方面是冷,另一方面,这里过去死的人太多,阴气太重,肃杀的气氛太过,所以,不到半小时就乘4点的shuttle回奥斯威辛本部,然后打车去火车站,坐火车2个半小时回到克拉科夫。
华沙城在二次大战中两次被摧毁,今天看到的华沙,百分之百重建于战后。大部分城区看起来都是50-70年代的城市居民区,并无特色。只有城北的一片地区,完全按照历史上的旧城和王宫广场重建。从重建的旧城到市中心的火车站,一条克拉科夫大街两侧,有总统府,纪念碑,教堂等等纪念性建筑,也都恢复于战后。如果要逛华沙,这旧城到火车站一线值得看看,总长度大约在1公里半的样子吧。
但华沙历史上有些伤心惨目的事件,让我不得不暂时离开这片中心区域,先去城北,寻找1943年华沙犹太人聚居区起义纪念碑,和1944年华沙起义纪念碑。
在二次大战中,华沙第一次毁灭于1939年德军闪击波兰,占领华沙的战役,不过那次毁灭的并不彻底,平民伤亡很大,但是城市建筑毁得不算多(1939年轰炸华沙的细节,拙作〈德国空军元帅里希特霍芬小传〉里有部分涉及)。德军占领波兰期间,推行种族隔离制度,把华沙的犹太人,都集中到一小片区域,形成了华沙犹太人隔离区。
这里就要说道波兰的犹太人为什么境遇这么惨,死得这么多:历史上整个欧洲都排犹,除了有宗教原因,还有社会原因和经济原因。宗教原因当然是犹太人把耶稣基督钉上了十字架,社会原因呢?犹太人流浪世界各地,他们社区的凝聚力强,向心力强,不融合于当地社会,所以总给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感觉。经济上,古时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一样,视借贷牟利为贱业,禁止信徒从事银行业这个“卑贱的行业”,(参见莎翁戏剧〈威尼斯商人〉),而犹太人作为贱民,不被允许拥有土地,禁止从事农业,这个“高尚而光荣的职业”,只能从事银行业这个“卑贱的行业”。可是渐渐地,欧洲的王公贵族发现,“这个卑贱的行业,真他妈能赚钱”,全欧洲的国王和贵族都欠了犹太人的帐。但犹太人没有社会地位啊,国王们剥夺犹太人,既可以赖账,又一夜暴富,还没有任何臣民会同情他们,何乐不为?所以,历史上整个欧洲都排犹,不独纳粹德国。(这一点上,伊斯兰教比古代基督教宽容得多。我一向认为,中古时期伊斯兰教要比基督教世界文明得多,相形之下,基督教世界更加愚昧和狭隘。那为什么到了近世,时移世易了呢?那是另一个大历史命题了,在此不作展开。我只提示一点:大多数穆斯林国家的历史上,缺少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那样的思想解放运动)。
但历史上的波兰是个例外。从14世纪鼎盛时期的卡西密尔大帝开始,历代波兰国王都对犹太人实行保护和宽容政策,犹太人的人身安全和财产权得到保护。波兰几乎是欧洲历史上唯一从来不排犹的国家,数百上千年来,犹太人多聚居于此,到二战之前,波兰有3百50万犹太人,是世界最大的犹太人聚居国。结果就是,二次大战中被希特勒一网打尽。整个二战,纳粹在波兰屠杀了4百50万犹太人,比波兰的犹太总人口还多1百万,那是因为纳粹将欧洲很多国家的犹太人,集中运送到奥斯威辛处决。
犹太人起义纪念碑在当年犹太隔离区的中心,华沙的犹太人隔离区,1943年起义以后已经被纳粹完全平毁,战后重建的社区也已经看不出痕迹。犹太人隔离区起义的纪念碑,只是在街边小绿地中的一块方形碑,既不大也不雄伟,我们走过的时候,几乎没有注意到。在这里问了当地的老太太,聊几句,才确认这就是寻找了多时的犹太人起义碑。
(1943年华沙犹太人隔离区的起义和毁灭,详见奥斯卡获奖影片〈钢琴家〉,里面的主人公确有其人,改编自真实的历史人物和史实)。
第二个纪念碑,1944年华沙起义纪念碑倒是很顺利地找到了。华沙旧城北面毗邻的是新城(其实也是复原的古老城区,只不过比旧城稍微晚1百年而已),新城西北面几个街区,不锈钢的波兰最高法院大厦前。
1944年8月华沙起义是个挺有争议的事情:当时苏联红军已打到维斯杜拉河对岸,华沙近郊。伦敦的波兰流亡ZF,仍然控制着全波兰的地下抵抗组织,国内军。波兰国内军发动起义,夺取华沙,但是仅在咫尺的红军没有给与迅速有力配合,导致德军调集重兵,对外击退了苏军,对内平定华沙起义,这次,整个华沙城被纳粹系统完整地摧毁了。
对华沙起义的失败,波兰人和苏联人一直以来互相指责:波兰人说苏军有强大实力,故意坐视不救,让德国人去屠杀忠于伦敦流亡ZF的波兰军队,达到战后控制波兰的目的;而苏联人说时值成功的白俄罗斯战役之后,苏军长驱直入到华沙城下已是强弩之末,需要休整,而波兰流亡ZF不与苏军协调,擅自发动起义,是想独得解放华沙的功劳,作为战后抗衡苏军的资本,并将苏军拖进这一战役,是一个阴谋。
具体孰是孰非,可能要等更多的战时文件解密之后才见分晓,我比较谨慎,对此不作评论。我本人没有研究过那次战役,但是写过〈二战西线战场波兰陆军征战记〉,文章的重点是研究西线波兰第一军和意大利战场波兰第二军的历史,但在那篇文章的开头部分,我对波兰和德国,俄国的历史恩怨,国家利益,地缘政治需要,做了纵向的剖析,并追溯了波兰国内军战前的编成和作战思想,应该对研究华沙起义有很好的借鉴价值。(实际上,波兰由于历史的原因和地缘政治的需要,早在30年代初,就把对德和对俄同时开展全国范围的游击战,提升到战略高度来认识,并在战前很久就专门编组了国内军,这是二战中各交战国将游击战思想提升到战略规模的鼻祖)。
回到华沙新城和旧城,华沙的旧城完全是战后重建,重修的城墙只建了北门的一部分,但是红砖的工事很漂亮,波兰的1月,大雪纷飞,在积雪的城墙上来回走一段,拍照的红白颜色对比,还真是挺漂亮
我订的旅馆在旧城中央广场和王宫城堡广场之间,位置非常优越。从这里向南相隔一个院子,就是王宫广场了。17世纪初,雅加洛王朝绝后,来自瑞典的瓦萨家族波兰国王西格蒙德三世,把都城从克拉科夫,迁到华沙,从此这座王宫城堡就是波兰国王的王宫,同时也是贵族议会的地点,就像伦敦的威斯敏斯特宫。当然,现在的王宫城堡和广场,都是战后按照原样重建的。(这位波兰国王西格蒙德,还曾经当过12年瑞典国王,跟一代天骄瑞典国王古斯塔夫·阿道夫是堂兄弟,两个人都声称拥有波兰和瑞典两国王位,所以波兰和瑞典打了几十年仗,这也是波兰近代衰落的开始。详见拙作〈欧洲近古名将传系列 第一部 德意志三十年战争中的绝代双雄 古斯塔夫-阿道夫和华伦施泰因〉)。
从我的旅馆房间,就能看到王宫城堡广场的夜景。新年刚刚过去,广场上的圣诞树还亮着。
广场中心那根石柱上立的国王,是瓦萨王朝的西格蒙德三世,就是他把首都从克拉科夫迁往华沙。王宫城堡广场,标志华沙旧城的结束。越过王宫广场再向南,走上克拉科夫大道Krakowskie Przedmidscie,我一路上用Rick Steves指南的介绍,按图索骥,找到很多的历史性建筑和纪念碑。
首先,面向南方,右手边(西侧)离开克拉科夫大道2百米的地方,有波兰国家剧院和歌剧院,在演出季(一般是每年9月到第二年5月),基本每天不是有戏剧就有音乐会或者歌剧。我在华沙呆了两天两夜,在国家歌剧院看过一出威尔第的Nabucco,取材自圣经故事,波兰国家歌剧团出演。回到主干道,再向南,左侧看到了总统府,1955年华沙条约在这里签字,大家知道华约和北约,是冷战时期的两大军事集团,其中华约的诞生地,就在这座波兰总统府。
再向前,路右边有埋葬肖邦心脏的圣十字教堂。那天是星期天,波兰人很虔诚的,(整个东欧的人似乎都很虔诚,但大多数东欧斯拉夫国家信奉基督教中的希腊正教派,就是东正教,只有波兰是罗马天主教徒。当然匈牙利人也是罗马天主教徒,但匈牙利不算斯拉夫人,而且我倒没有觉得匈牙利和捷克人对宗教特别虔诚),他们每星期天都做弥撒,我今天正好赶上晚祷的时间,教堂里人山人海,我也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到处去找肖邦的心脏,只能学黄花鱼,溜边,一个一个柱子地看,肖邦的心脏,藏在进门左手第二根大理石柱里面,我还装模作样地划划十字,也算是尊重人家宗教仪式和习惯吧。我们毕竟是外国人,大家都看得出来是旅游者,很快就有一位热心的大学生,指给我们有肖邦心脏的那根大理石柱----大家根本不用问,就知道我们是找什么来的。
主街的尽头中央是哥白尼雕像,很合时宜地矗立在波兰国家科学院门口。其实,哥白尼并非毕业于华沙大学,华沙大学建立于1816年,1364年的克拉科夫雅盖洛大学才是波兰最早的大学,哥白尼是那里的毕业生。
在歌剧开始之前,有一个小时吃晚饭,我在主路上的Ceprownia餐馆吃的,差不多是华沙大学的斜对面,因为不是旅游指南上推荐的餐厅,意外发现这里做菜的味道非常好,波兰很多餐馆有种带香肠煮蛋的那种清汤Bosch,大概是波兰的民族特色菜肴。餐厅的木头桌子椅子很原生态,服务也特别快,是服务员还是老板娘本人啊,剪个短头发,做事情干净利落,我只留了一个小时吃晚饭,吃完走过去还正正好好能赶上歌剧。Ceprownia这里还很便宜,值得在游记里面推荐。
离开华沙的交通方式有两种:市中心有华沙火车站,去欧洲各国的话可以从这里出发。华沙火车站前,有座象极了莫斯科斯大林式建筑“七姐妹”的大厦,这是波兰文化宫,50年代苏联送给波兰的礼物,直到今天,它还是全波兰第一高度。我们国家当年的上海展览馆(中苏友好大厦),北京军博,也是这种斯大林式,造价不菲,这栋大厦完全由苏联出资援建,不过波兰人毫不领情,给它起了个外号,叫“斯大林的小鸡鸡”。
另一种交通方式,华沙机场在城西南10公里,波兰国家航空公司LOT是星空联盟成员。从旧城的王宫广场,经主街克拉科夫大道,到火车站,再到机场,一趟175路公共汽车贯穿,非常方便。如果刚到华沙,在火车站,机场,王宫广场,也都有tourist information center可以领取免费地图。波兰还没有改成欧元,在城里任何银行的自动提款机,都可以用卡取出当地货币兹罗提。
我的这篇东欧游记,拖到2014年才面世,就是为了等待我2014年8月的波兰北部之行,好完整地呈现给大家。事实证明了这个决定的明智:但泽港真是出乎意料地美丽,而且物价便宜,干净整洁。现在在我个人的东欧风景排名中,但泽,塔林,布雷德湖,克罗地亚的亚得利亚海岸,并列最美 + 最物超所值的东欧顶级旅游目的地,还在莫斯科,彼得堡,布拉格,和布达佩斯这四大名城之上。
我在2014年8月23日下午3点半,从柏林乘坐EC55次直达火车,经6个小时抵达火车站。我所住的Scandia旅馆就在火车站马路对面,甚至不需要横穿马路,因为有地下通道,既好找,也不用担心被出租车宰客。旅馆有四颗星,每晚70多美元,这里物价便宜吧?值得推荐。
格但斯克的火车站是十九世纪浪漫主义时期的建筑,红砖房子在蓝天映衬下古雅而大方。这座车站的设计,被原样照抄到法国阿尔萨斯地区的科尔玛城Colmar,所以在科尔玛,你能看到一模一样的火车站。
格但斯克Gdansk是波兰名字,这座城市还有一个德国名字,但泽Danzig。它的市中心老城区,民房看上去象阿姆斯特丹,那种窄窄高高的门脸儿,教堂和广场看上去象北德的城市。格但斯克有两张名片叫得很响: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但泽自由市”,第二次世界大战,就在格但斯克郊外的WestPlatter打响了第一炮。还有就是瓦文萨和他组织的“团结工会”,东欧铁幕上的第一道裂缝,这道裂缝后来越来越大,最终导致铁幕在1991年颓然落地。
我们先说格但斯克船厂和团结工会,因为它离开火车站和我的旅馆只有几百米,第二天早晨我步行先去那里。我的逻辑是:虽然格但斯克旧城非常美,但是世界上美丽的城市在所多有,而团结工会和二战爆发的纪念地,这两个地方全世界仅此一家,所以尽管West Platter和船厂并不美,但他们在我的重要性排名上绝对靠前。
但泽(格但斯克)在历史上就是波罗的海的重要港口,航海贸易有悠久历史,船厂在德意志帝国时期,就是德国的重要海军造船厂,不过很少生产大型舰艇,以潜艇和轻巡洋舰为主。二战结束之后,格但斯克划归波兰,仍然是波兰最重要的造船基地。这里集中了数万产业工人,因为东欧社*会主*义国家历来物资短缺,物价一再上涨,瓦文萨为首的工人们不满情绪高涨。我们中学政治课,还有大学政治经济学课本上说,产业工人最具革命性,也最具组织性,记得吧?于是,工人们组织起了自己的“团结工会”。就算撇开意识形态不谈,细想起来,工人组织工会,反对并且推翻了社*会主*义国家政权,这也算满有讽刺意味的。你还真别拿“敌对势力幕后煽动”说事儿,瓦文萨从出身来看,只是一个头脑灵活胆子够大的混*混,即便东欧剧变之后当上了波兰总统,也从来不具备一个政治家的能力和素质。“煽动”也得有火可煽才行,“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整个冷战时期,波兰工人和普通群众,对社会的不满,对政府的反感,那是真实的。
波兰工人在1980年的团结工会之前很久,就开始自发反对政*权了,1956年的抗议事件,比同年10月的匈牙利事件还早4个月,据说只是由于中国的反对,苏联才没有出兵镇压。(当时苏*共二十大刚开完4个月,中苏两*党关系还没破裂,中国对赫鲁晓夫的政策还有一定影响,最近十来年出版的正规党史著作中,详细阐述了中国对同一年发生的波兰事件和匈牙利事件的不同态度,以及中国对苏联出兵决策的影响)。1970年,格但斯克船厂工人罢工,抗议食品涨价,火烧格但斯克市党委大厦,军警开枪,官方的数字是44人被打死。当时,1943年出生的瓦文萨还是船厂的一个青年工人。1976年,瓦文萨因为参加工人运动而被开除。这都是1980年闹团结工会之前的事情。
到1980年,波兰民众对政府的不满已经积蓄多年,尤其是食品短缺问题和宗教问题(波兰人传统上是虔诚的天主教徒,而政府是无神论的),再加上对苏联传统上的民族仇恨(政府被视为苏联傀儡,而波兰民间恨俄国人恨了几百年)。1978年,一位波兰人被选为新教皇,这就是后来深孚众望的约翰-保罗二世(他直到2005年去世,是历史上在位时间第二长的教皇,2014年正式被罗马教廷封为圣人),你可以想象这对笃信宗教的波兰民众,会产生多么深刻的心理震撼。1980年,格但斯克船厂一位还差几个月就要退休的女工Anna Walentynowicz被当局以反政府的罪名开除,领不到退休金意味着生活无着,这件小事成为全城大罢工的导火索,船厂工人并自发组织了团结工会。当时已经被从船厂开除4年的瓦文萨,跳过围墙进入船厂,被选为团结工会领导人。这次,刚开始波兰政府想采取怀柔政策,不但接受了团结工会的谈判要求,而且同意在工厂大门口,为1970年抗议中被杀的工人建造一座纪念碑,这大概是冷战中唯一一个政府为反对自己的人树纪念碑吧。很快,政府的态度转趋强硬,秋后算账镇压了运动,宣布团结工会为非法,逮捕瓦文萨等人。团结工会转入地下,波兰人的斗争一直继续,1984年瓦文萨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直到1989年团结工会在大选中获胜,瓦文萨成为剧变之后的第一任波兰总统。
今天格但斯克船厂的大门口相当萧条,大门前是纪念碑,大门内100米有纪念1980年运动的展厅。原来的抵抗运动展览馆,在火车站到船厂之间的路上,是一处地下防空洞改成的展厅,旅游指南上都是这么写的。但是我去的时候,地下展厅关闭了,改在船厂大门以内,而旁边正在建造现代化大厦,建成之后将是永久性纪念堂,还是团结工会的新总部大楼。团结工会今天仍然存在,并扩展到了全欧洲范围,但它的政治影响已经很小了。
这是一座旧式磨坊,横跨在小河上
这是格但斯克的军火库,建于16世纪,相当于明朝,看上去非常讲究吧?照片也有点意思:当时阴天,我一向用傻瓜相机,曝光时间长,天空就肯定过曝,我后来在ACDSee里面,想在曝光项下调弱“填充光线”,补救一下,没想到失手调到0,天空整个是黑的,觉得效果也满好玩,于是就保留下来了。
这是旧城城门楼,有内外两组城门,城墙已经拆除,保留了城门堡垒,壁垒森严。
这是外城门的内部院子,城门本身形成一个堡垒,有点象中国古代城楼建筑瓮城的意思。
中世纪的要塞塔楼,除了驻兵防卫,还当作监狱。今天,在塔楼里有一座很漂亮的琥珀博物馆。整个波罗的海南岸,从格但斯克到圣彼得堡,是世界著名的琥珀产地,波兰北部沿海的产量,据说占到全世界的75%。所以,如果你对珠宝首饰感兴趣,抑或只是对这种4千万年前的树脂化石本身感兴趣,格但斯克和爱沙尼亚的塔林,我觉得是两个最合适买琥珀的地方。我估计在这里会比国内便宜很多,甚至比世界其它任何地方都便宜,我只是不懂珠宝,也不知道行情,这次没有买,在格但斯克的琥珀博物馆,我倒是参观得兴趣盎然。
这是里面包着昆虫的琥珀
我到这里才知道,琥珀的颜色从接近乳白的淡黄,到深褐色都有,而且通透性不同,价格可以相差很大。2009年的时候,我在俄罗斯圣彼得堡郊外的皇村,叶卡捷琳娜夏宫里,看到过完全由琥珀镶板装饰的“琥珀房间”(复制品,原件毁于1945年),那显示了波罗的海沿岸琥珀藏量的丰富。而在这里,更多地看到各种各样用琥珀制造的精美首饰
琥珀镶纯金并不好看,因为都是黄的,没有颜色对比。波兰工匠擅长用琥珀镶银做首饰,据说这种手法是波兰特有的工艺。所以,有意在波兰买琥珀饰品的朋友,可以引起注意。
也有大件琥珀工艺品:城西的圣布里吉特教堂St. Bridget Church里,圣坛用巨型整块琥珀制作,现在还没完工,游客能看到部分完成的圣坛,要看完工以后的形状,这张效果图更清楚。
圣坛12米高,6米宽,3米厚,完工以后,圣母子像,两侧侍立的圣徒,和波兰之鹰完全由琥珀雕成。
从外城门要塞Upland Gate,(波兰文是Brama Wyzynna),再穿过装饰性的内城门金门Zlota Brama,一条长街Ulica Dluga向北直通河港边的水门。长街两侧的房子,看上去非常像荷兰阿姆斯特丹运河畔的房子:窄窄的门脸,很高,进深特别深,这都是中世纪到近代汉萨同盟商人巨富的豪宅,很多房子的沿街正面Facade都有雕像和壁画装饰。
市政厅门口的广场,叫做海神广场,得名于这座海神喷泉
格但斯克街景和建筑的照片,是不是令人觉得它更像是一座德国北部的城市,而不象波兰内地?那就对了。在格但斯克城最繁荣的16到18世纪,它本来就是汉萨同盟城市,而汉萨同盟,是北德意志几个城市为中心,组织的贸易同盟,范围不止在德意志境内,远达波罗的海沿岸和北欧。在所有这些城市里,即便象格但斯克,里加,塔林这样的非德国城市,那里的工商业,也是以德意志商人为主,文化上深受德国影响。大家知道德国现在的国家航空公司叫做汉莎航空,这个名字,就来源于历史上的汉萨同盟。
最早,格但斯克是波美拉尼亚公爵领地的首都,并不属于德意志,其实波美拉尼亚公爵是波兰国王的臣属。它东边的普鲁士,当时是无主之地,不在德意志范畴之内,甚至不信仰基督教。后来到了13世纪,原本在以色列巴勒斯坦地区圣地的条顿骑士团,得到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和教皇的准许,逐渐从圣地转移到这里,任务是征服普鲁士,以及波罗的海沿岸这些不信基督教的原住民。这个时期,大约相当于宋末到元朝。
条顿骑士团的骑士们虽然来自德意志,但是骑士团本身直属于教皇,不是德意志诸邦的一部分。骑士团征服荒地,让波罗的海民族皈依基督教的任务完成得很出色,德国以东的这片地区,就成了独立的骑士团国家。格但斯克就在骑士团国家中。可是沿海的骑士团国家,把南边波兰王国的出海口全部堵死了,于是骑士团和波兰开战,后来败给波兰。格但斯克所在的西半部普鲁士,就割让给了波兰国王。于是格但斯克从此属于波兰。这个时期,相当于我们的明朝早期和中期。
后来普鲁士王国兴盛起来,1793年俄普奥瓜分波兰,格但斯克又属于德国,使用德文名字,就是但泽。这时是中国清朝的乾隆末年。直到1918年一次大战德国战败,但泽的德意志人口,始终多于波兰人口。新的波兰国家需要出海口,于是把德国的但泽城划出来,既不属于德国管辖,也不属于波兰领土,作为波兰的出海口。这就是所谓“但泽自由市”。而但泽自由市的存在,对于希特勒德国来说,是一个耻辱,消灭“但泽走廊”,就成了1939年入侵波兰的第一步。所以,二次大战的第一炮在格但斯克打响,也有它的历史必然性。(我在这里先捋清楚格但斯克的城市历史背景。关于普鲁士,德意志,波兰,条顿骑士团四者之间的恩恩怨怨,来龙去脉,我会在后面游览骑士团总部城堡,和格隆瓦尔德古战场的时候交代清楚。)。
格但斯克在属于骑士团国家,和后来属于波兰的时候,是它远洋贸易最发达的时期,那时候虽然不是德意志城市,却参加了德意志为主体的汉萨同盟。那汉萨同盟是怎么回事呢?
大约在骑士团从圣地回到欧洲前后那段时间(13世纪),以四个北德的贸易城市为中心,欧洲北部几十个城市,签订条约组织汉萨同盟。这不是一个国家,而是自由贸易联盟性质的东西(当然也有政治同盟的内容),有点象今天APEC亚太经合组织的性质,只不过加盟的不是国家,而是城市。汉萨同盟的主体和发起者是不来梅,吕贝克,汉堡,科隆四个城市,总部设在吕贝克,在中国,这是宋朝的时期。可以看出,汉萨同盟以德国城市为主,但是也不限于德国,丹麦的哥本哈根,瑞典的维斯比,波兰的克拉科夫,荷兰的阿纳姆,骑士团的格但斯克,塔林,里加,也都是汉萨同盟城市。在中世纪的北海,波罗的海,汉萨同盟垄断了商路贸易,盛极一时,所有这些城市在文化上,也深受德意志影响,因为德意志商人的商会往往在当地经济上占据统治地位。后来随着伊丽莎白女王的英国崛起,荷兰,瑞典,俄国相继强盛,地理大发现又降低了波罗的海贸易的重要性,汉萨同盟缓慢地衰落,不过好几百年一直拖着没有正式灭亡,直到二战之前的1937年,吕贝克被希特勒取消了汉萨自由城市称号,才算最后消失。
也许有人听过“帝国自由市”这个称号,这个“帝国自由市”,跟“汉萨同盟城市”,和“但泽自由市”又是什么关系呢?
所谓“帝国自由城市”,是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政治概念。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由诸侯选举产生(有权选举皇帝的大贵族叫选帝侯,地位高于其他诸侯),皇帝以下,有国王,公爵,伯爵,大主教这些诸侯,各自拥有领地,领地下辖城市和农村。可是帝国境内有一些特殊的城市,不属于任何诸侯,城市上头直接就是皇帝,城市自己拥有独立的收税权,贸易权,司法权,在帝国议会里也有自己的代表。这就是“帝国自由市”,大概相当于我们现在的北京,上海,天津,重庆这些直辖市。历史上曾经做过“帝国自由市”的名城,比如法兰克福,纽伦堡,不来梅等等。
所以,帝国自由市是个类似于直辖市的政治概念,而且只在德意志境内。汉萨同盟城市是自由贸易同盟,不仅在德意志,也有外国城市,比如格但斯克,哥本哈根。这两者的成员也有不少重叠,比如汉萨的四个发起城市,吕贝克,不来梅,科隆,汉堡,同时也都是帝国自由市。
至于“但泽自由市”,跟上面两者都没有关系,只是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一种特殊安排,为了给波兰提供出海口的。当然但泽就是格但斯克,以前也是个汉萨同盟城市。
从市中心的长街(其实只有几百米长)走到头,出水门(叫做绿门,波兰文是Zielona Brama),就到了格但斯克历史上最重要的地方:港口。
格但斯克坐落在维斯杜拉河入海口,航海跟内河航运都方便,所以古代是商路重镇。它的主港不在海边,而是内河港,这点象上海。今天,紧邻古城的河港沿岸非常热闹,各种高档餐馆,星级旅馆,各种精品店,建筑也很好看。
猜猜这张照片上的塔楼是什么呢?
这是古代的起重机吊车!作为港口,装卸用的起重机必不可少,别以为古时候没有电力,就什么都靠肩挑手提。这个起重机可是15世纪,明朝的东西。它本身依托的是城门塔楼,大家可以看到背后和两侧的城门圆形堡垒。伸出的部分,应该是悬空在河面之上。黑色的木板里面,装备两个巨大的木头滚轮,就像水车那样,只不过是悬空的。还有很多缆绳,滑轮等传动装置。就靠这两个大辘轳,悬空放下绳子,把船上的货物吊起来。这个吊车能吊起两吨的重量,不但能吊货,还能吊起小一点的船只,可以做检修。显然古时候没有电力,吊车起重的动力来自哪里呢?那两个大木轮直径两三个人那么高,内侧有很多平行的脚踏板,用的时候,几个壮汉爬上去,钻进木轮里面,一步一步地踩踏板,推动辘轳自转,带动绳索。其实,就像家里养的小豚鼠,在一个镂空的大轮*子内侧拼命跑,轮*子就不停地转,这是一个原理。
这座15世纪的起重机,象征格但斯克古代的航海商业文明,今天是城市的地标。
从水边,可以坐古代三桅帆船,往返河流入海口的Westerplatte半岛,二战开始的地方。这个拼写,大致的意思可能是“Western Plate”,“西边的盘子”,因为格但斯克城本身是河港,离开真正的入海口还有半个小时的水路,就像上海外滩离开真正的长江入海口距离还远一样。而Westerplatte就在入海口处,是二战之前波兰军队的一处防御阵地和兵站仓库,波兰守军不到200人。Westerplatte是保护河口的屏障。因为消除“但泽走廊”是希特勒入侵波兰的主要理由之一,1939年9月1日凌晨4点45分,德军一次大战前的旧式战列舰“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号”炮轰波军要塞,这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第一枪。
最近我从网上下载了一个2013年的波兰电影,名字就叫Westerplatte,描述这场战斗,当时不到200名波兰守军依托并不强固的工事,抵抗了舰炮支援下的德国海军,陆战队,突击队3千多人的进攻一个星期,9月7日才投降。电影中文名字叫做《血战西盘岛》有中文字幕,在上海电影节上还放映过。
现在半岛上已经没有防御工事了,遗留下来当年在战斗中被击毁的兵营和混凝土工事
这是战争爆发地的纪念碑
其实Westplatte跟格但斯克船厂一样,有历史意义但是并不漂亮,真正令人难忘的经历,是在从市中心水边往返西盘半岛,所乘坐的两艘古色古香的三桅木帆船。
去西盘半岛有两种船,普通的现代渡轮,和仿17世纪的木帆船。两者的码头相距只有30米,航行时间也都是单程半个小时,票价也一样:来回40兹罗提,相当于13美元,每天从上午10点到傍晚18点,整点两艘帆船轮流从城市启航出发到Westerplatte。普通渡轮的时间价格与它一样,所以,你当然选择坐帆船,不坐现代渡轮了,千万注意,不要买错了票。
木帆船其实不是古物,是现代仿制的17世纪三桅武装商船,并非真靠风帆行驶,还是用发动机的。两艘船轮流往返,这是我去的时候所坐的“狮号”(Lion Galleon,波兰文Galeon Lew),出了城一路两岸的景物都是船厂工业区,还有远洋轮船,并没有什么美景,真正好玩的是船本身,雕刻精美,华贵非凡,高耸的艏楼和艉楼上还有小型铜炮呢。这是我们的波兰船长在掌舵。
下船从码头步行大约1公里到达开战纪念区,拍些照片,1个小时以后再搭乘另一艘帆船“黑珍珠号”(波兰文Czerna Perta)返回城里。
这艘船没有“狮号”这么高大,船身雕饰精美,整体色调是黑色和银色,最特别的,是最下面还有一层炮甲板!当然火炮是假的。
水边和长街有很多不错的餐馆,在我所住的旅馆旁边和背后,都有非常现代化的多层购物中心,里面的咖啡馆,蛋糕店,冰激凌店都很好。格但斯克的物价便宜,我第二天中午从Westerplatte回来,下船之后在港口边的高档餐馆吃午饭,主菜,鱼汤,啤酒,总共也就相当于11欧元。
格但斯克旧城范围不大,无论船厂还是市中心,都在步行范围之内,我花了两天时间,全城转了个遍,第三天一清早租车开出城,向东,去看波兰北部的三处与战争历史相关的景点:条顿骑士团的总部Marbolk城堡,波兰作家显克微支小说《十字军骑士》里描述的1410年格隆瓦尔德大战的战场,和希特勒在东普鲁士的拉斯滕堡“狼穴”元首大本营。
让我们从头说起。读懂这个地区的故事,就得先梳理清楚条顿骑士团,和波兰,普鲁士-德意志国家的关系。
我们知道中世纪的十字军东征,想要从穆斯林手中夺回圣地耶路撒冷。第三次十字军,就是英国狮心王理查德,法王路易-菲利普,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巴巴罗萨”腓特烈,叙利亚苏丹阿拉丁,这四大名王会战中东,史上阵容最豪华的一次十字军(这段历史,我在自己的《叙利亚游记》里写过)。条顿骑士团,也成立于那次超豪华十字军的征程。
骑士团当时是僧侣骑士的组织,虽然条顿骑士团的贵族骑士来自德意志各邦,但是它作为武士修会,直接隶属于罗马教皇,以兴复圣地为己任。在条顿骑士团成立之前,圣地已经有了圣殿骑士团,医院骑士团。它们合称三大骑士团。
后来,规模最大,最富有的圣殿骑士团,从圣地撤到塞浦路斯,再撤回法国,被法国国王“美男子”菲利普四世诬陷为异端邪说,勾结教廷逮捕并烧死了大团长莫莱,骑士团所有干部被一网打尽,巨额财富被法国剥夺,圣殿骑士团从此烟消云散。而医院骑士团,又叫圣约翰骑士团,后来被新的土耳其帝国逼迫得节节后退,先是退到塞浦路斯,再到今天土耳其小亚细亚半岛尖端的Marmaris,然后退进海里的希腊罗得岛,最后退到马耳他岛。在马耳他岛上,1566年,医院骑士团打了一场可歌可泣的马耳他围城战,最终击退土耳其大军。从此以后,也以“马耳他骑士团”闻名于世。直到两百多年以后,拿破仑把骑士团从马耳他岛赶走。今天医院/马耳他骑士团的残余仍在,总部在罗马,主要做医院业务救死扶伤,而且被全世界一百多个国家,和联合国承认为主权实体,虽然不是联合国正式成员国,但是拥有联合国观察员资格。还有派生出来的英国,德国,瑞典分部,都是改宗了新教,从骑士团主体独立出来,也都叫圣约翰骑士团。我在伦敦,就专门去看过英国的圣约翰骑士团总部。
三大骑士团里最晚成立的条顿骑士团呢,起先总部设在巴勒斯坦的阿克Acre,后来随着土耳其兴起,圣地丢失,被迫西撤到威尼斯。他们和教廷达成协议,干脆从东方搬到欧洲北部,替教皇征讨波罗的海那些不信仰基督教的民族。他们的指定地盘,在德意志以东,今天普鲁士,立陶宛等波罗的海三国这块地方,当初都是蛮荒之地,名义上臣属于波兰国王。说起来,骑士团还是应波兰国王的邀请移驻过来的,因为波兰当时早已是天主教国家,但是国王对北面海边上那些异教徒部落的人没有办法,于是想出这么一个引狼入室的下下之策。
条顿骑士团当然愿意啦,他们在13世纪初,总部还在东方的时候,就把力量逐步向欧陆北部转移,其间还经历了抗击蒙古大军拔都西征的败仗,不过总体来说,这一百年是骑士团在这里站稳脚跟的时期。然后,1309年,骑士团总部从威尼斯,正式迁到格但斯克以东50多公里的马尔城堡Malbork。我的第一站就是参观骑士团总部Malbork堡。
14世纪这一百年,相当于我们的元朝,条顿骑士团以马尔城堡为基地,征服普鲁士的进程非常成功。结果,波兰国王发现,自己请来帮助征服自己名义下属的骑士团,成了一个独立国家,而且把波兰的出海口全部都给抢占掉了。这下波兰不干了,骑士团和波兰之间的摩擦冲突剑拔弩张。骑士团名义上的使命,是来替教廷征服异教徒的,它西边是德意志诸邦,北面是大海,南面是基督教国家波兰,只有东边还可以发展,那里是尚未皈依基督教的立陶宛大公国。结果,立陶宛和波兰联合上演了一出釜底抽薪之计:两家宣布成立联合王国,而且立陶宛全国集体皈依基督教。这样,骑士团传教的使命就失去依据,把它扩张的路给堵死了。
于是,1409年(明朝永乐7年)骑士团向波兰-立陶宛联邦宣战。1410年,两军主力在Malbork堡以东120多公里的格隆瓦尔德Grunwald爆发大战,据说是整个欧洲中世纪史上,兵力规模最大的战役,骑士团1万5千人(其中250名骑士团的正式成员,当然都是各部队的首脑),对3万波兰立陶宛联军,双方都以骑兵为主。结果条顿骑士团大败,损失8千人,首领当中,大团长荣钦根Jungingen以下几乎所有高级骑士在战场上阵亡(250名骑士,阵亡203人,3人被俘之后处决,团长级别的领袖只逃出来一人,而且短时间疯了)。波兰作家显克微支的长篇历史小说《十字军骑士》,就是讲的这次战役。
我在波兰北部的第三站,就是去凭吊格隆瓦尔德古战场。
那普鲁士既然是骑士团的地方,后来怎么又成了德国的,而且最终统一德国了呢?
格隆瓦尔德战役之后,波兰军队并没能乘胜攻下骑士团总部马尔城堡,骑士团虽然式微,但还和波兰缠斗了半个世纪,才最终失败。按照结束战争的两次《托伦和约》,包括格但斯克在内的西普鲁士,割让给波兰国王,成了波兰领土。东普鲁士仍然是骑士团领地,骑士团臣属于波兰国王。1525年,欧洲宗教改革之风吹遍北德,最后一任条顿骑士团大团长阿尔布莱希特,改信新教,宣布解散条顿骑士团,骑士团国家世俗化,就是普鲁士公国,大团长自己当起了普鲁士公爵。这个时候,普鲁士还是在德意志范畴之外。
可是大团长阿尔布莱希特是德国人,姓霍亨索伦,跟德意志的勃兰登堡侯爵是近亲。勃兰登堡就在今天柏林郊外,不但是德意志的邦国,而且侯爵还是地位崇高的七大选帝侯之一。1618年,普鲁士公爵没有男性后嗣,勃兰登堡选帝侯以近亲身份,继承了普鲁士公爵。所以,现代德意志诸邦里的强国普鲁士,其实是德意志的勃兰登堡,跟德意志以外的东普鲁士合并产生的,新的国家虽然叫普鲁士,其实正朔是勃兰登堡。选帝侯兼有两重身份:作为选帝侯,他是德意志诸侯,而作为普鲁士公爵,他又是波兰国王的属臣。他的两片领地是勃兰登堡和东普鲁士,中间还夹着一个波兰领土西普鲁士(格但斯克附近)。直到1773年,已经强大起来的普鲁士腓特烈大帝,和俄国,奥地利三家瓜分波兰,才兼并了西普鲁士。再到1870年,普鲁士统一了德意志诸邦(奥地利除外),建立德意志帝国。一次大战战败,格但斯克成了但泽自由市。为了收回但泽自由市,希特勒入侵波兰,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战败之后,整个地区割让给波兰。(东普鲁士的首府柯尼希思堡周围划归苏联,改名为加里宁格勒,到现在还是俄罗斯的飞地)。
以上就是条顿骑士团,波兰,普鲁士,德意志四家历史上的各种渊源。十年之前,我写《普鲁士腓特烈大帝的生平战役》,文中对普鲁士兴起的历史源流作过更系统的描述,可以作为参考。
Malbork估计是马尔堡的变体拼写,不过德国本土有个叫作马尔堡的城市了,我8月份同一趟旅行也去了马尔堡,很美的山城和大学城。为了不和德国的马尔堡混淆,我干脆用音译,马尔伯克城堡吧。马尔伯克市区在华沙和格但斯克的主交通干线上,所以坐火车去那里很方便。
近景上那个人的白色披风,是条顿骑士团的徽记:白底黑十字。三大骑士团里,医院(马耳他)骑士团是黑底白十字,圣殿骑士团是白底红十字。
城堡的另一面临河而建
这是进了外墙以后,里面的城堡主体
内院主城堡也分两进院落,各自都可以独立防卫。第一进院落四周的楼里,有一个琥珀博物馆,和一个中世纪兵器博物馆,包括在大门票里,不另收费。琥珀博物馆规模和格但斯克老城的差不多大,有很多精美的工艺品,挺值得看的。
内城堡的第二进院子防卫森严,和前院之间都有吊桥壕沟相隔,在骑士团内部,只有身份更高的60名左右骑士兼僧侣(当然还有他们的仆人),才能入内,连普通骑士都不能进入。
这是从塔楼高处看城堡
从马尔伯克城堡向东,到马祖里湖区的格隆瓦尔德战场,大约要开车100公里,一路上走乡间公路,开不快,但是风景很好,穿越一处又一处波兰小村庄,每个村庄也就是几十户人家,村外林荫大道,树木遮天蔽日的。格隆瓦尔德战场只能开车前往,公共交通很不方便,它座落在村外,大片缓缓起伏的草地,在当年波兰国王的阵地上,有两座纪念碑。
虽然格隆瓦尔德这片地区都是村庄,倒不用担心没地方住:离这里4公里的一处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上,有一家相当豪华的温泉度假村,叫Palac Pacoltowo,不但装潢考究,而且非常古雅,里面温泉spa,游泳池,餐厅,花园,养马场应有尽有,估计有点历史,以前是贵族乡村俱乐部也未可知,价格不贵,每晚70-80美元的样子吧。
第二天早晨起来,我从格隆瓦尔德战场再往东开车一百多公里,到马祖里湖区,就到了希特勒的东普鲁士“狼穴”元首大本营。我之前去过伯希特斯加登的“鹰巢”大本营,乌克兰文尼察的“狐穴”大本营,知道希特勒的住处都不奢华,这里跟文尼察大本营一样,远离城市,在大片森林当中,书上常写所谓“拉斯登堡元首大本营”,拉斯登堡是德国名字,就是现在的Ketrzyn城,离开真正的大本营还有8公里呢。
希特勒从1941年6月入侵苏联之后4天,直到1944年11月撤离,其间除了1942年的4个多月在文尼察“狐穴”大本营之外,一直在这里指挥东线战事。1944年7月20日刺杀希特勒事件,也在这里发生。前几年有个电影《伐尔克里》,(伐尔克里是德国神话中的女武神,这是反对派刺杀和政变的行动代号),在国内译成《刺杀希特勒》。汤姆·克鲁斯出演施道芬堡伯爵
和乌克兰文尼察的狐穴一样,德军在撤离之前,用炸药破坏了所有的水泥堡垒。这一片所有的水泥碉堡住宅,现在都是散布在丛林深处的钢筋混凝土块。唯一修复的当年建筑,就是这座两层蓝色小楼
至此,我几乎把所有东欧国家都在游记里写了一遍。现在回过头来总结比较东欧各国,如果要我推荐最好的东欧游精品路线,我的建议将是:从黑山的Kotor城起,沿杜布罗夫尼克--Korcula岛--Hvar岛--Split--十六湖--经过萨格勒布中转到斯洛文尼亚的布雷德湖--火车到布达佩斯--(如果有时间的话,从布达佩斯坐火车到罗马尼亚西部的特兰西瓦尼亚山区游览,然后再返回布达佩斯)--维也纳--捷克的Cesky Krumlov小城--布拉格--克拉科夫--华沙--格但斯克--塔林--圣彼得堡--莫斯科--西伯利亚铁路游览贝加尔湖畔的伊尔库茨克--西伯利亚铁路经蒙古到中国。这样一趟,如果安排得紧凑的话,一个月多一点可以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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