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英雄:
几天前,我去郊区办事,办完后出来走到街上,抬头看到一块指示牌,上面赫然写着——上海人民广场,32.5公里
与在外旅行不同,这里是我成长的土地,我对这段路有多远,是有完整且明确的空间概念的,那是一种远隔千山万水的感觉,无论乘车还是地铁,都至少需要1个小时——当然,我从没想过徒步走回去
32.5公里,几乎与之前在冈仁波齐转山第二天所走的距离相当,同样距离、不同地点,反差何其巨大,在这里是从郊区走到市区,而在彼处,我感觉只是陪着河流走了几步路
10天的阿里南线行程,我们走了4000公里,达到历次旅行之最,看上去很厉害?
我转念一想,现在供职的公司注册在郊区,需要经常去郊区办事,两年多的时间里前后大概去过200次以上,每次往返60公里,随便算算,行程12000公里以上,基本上可以从陆家嘴一路杀到曼哈顿,堪比洲际导弹
看上去很厉害?我又想到了载我去郊区的那辆班车的司机,每年250个工作日,每天开两个往返,就是120公里,两年就是60000+公里,绕赤道一圈半还有的找零,堪比人造卫星
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生活,远比完成看似辛苦的转山来得艰难,拿到奥运金牌的运动员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梨花带雨着口口声声自己这4年练得多么辛苦,仿似旁人都活得很轻松
而如那位班车司机一样,千千万万默默无闻、笑对生活的酸甜苦辣,用并不强壮的身躯撑起这个世界脊梁的寻常人们,才是英雄,才是强者,他们创造的数字足以打破一个又一个的世界纪录
如果我想炫耀:
完成转山也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当我用一种近乎疯狂的状态走完全程,而被同伴认为是想尽量走得快、然后能回来炫耀的自私心态时,我感到格外无辜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去跟谁炫耀,身边的大多数人、可以说绝大多数,甚至连冈仁波齐是什么山、在哪里也不知道,如果提到转山,他们只会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花那么多钱、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自讨苦吃?
我不愿与身边的人多谈旅行,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对自身生活范围之外的事一无所知,在这个城市跟别人谈阿里草原,多半会比在海拔4500米以上妄想跑去踢藏原羚那亮骚的白屁股更加自讨没趣,你会深刻理解鸡同鸭讲这个成语的奇妙所在
如果我想炫耀,应该去一些人们耳熟能详的城市、海岛,拍上一堆用大光圈拍摄的糖水美食,在海边用滤镜拍一打高动态海浪加夕阳,配上一些煽情的文字——实质上,在微博上天天有人这么做,他们也确实获得了现实意义上的成功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去一个没多少人知道的地方,测量下每个有名无名的山口海拔、找出每一座、每一条有名无名的雪山、河流、湖泊的名字,走一条那么痛苦、却无多少美景可看的转山路,还微笑着与每一个迎面而来的、除了女人之外的藏人握手,是每一个
如果我想炫耀——如果说这是一种炫耀,我也只是在向内心的另一个自己炫耀,向曾经懵懂无知、目不识丁的自己炫耀:你简直弱爆了
高原情怀:
就算没什么好炫耀,我内心依然涌动着无法抑制的对于高原的眷恋,那是一种只要去一次、看一眼,就会在你灵魂深处扎根的感觉
自从2007年开始,我每年必上一次海拔4000米以上,07年是川西(制高点折多山4298米)、08年滇西北(制高点白马垭口4290米)、09年珠峰大本营(制高点嘉措拉山5248米)、10年青海湖(制高点大冬树山4120米)、11年川西北(制高点雀儿山5050米),此次阿里之行,已然是第六次走上高原
很难解释清楚那里有什么吸引我的东西,我乐于体验高反、皮肤适应干燥的空气、以晒出高原红为乐事,别人难以下咽的酥油茶我甚至可以一气连干三碗,到寺庙转经筒、听喇嘛那像唱RAP一样的念经,到垭口就想撒龙达、挂经幡,对雪山和冰川有着难以言表的痴迷,而且,所有的事显得自然而然
父亲甚至说,我前世一定是个藏人,因为藏人不吃鱼,我也毫无由来的从小就不吃鱼,或许那便是前世残留着的习惯,我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去适应高原,因为我本来就属于那里
可是今生的命运,却把我牢牢锁在这个拥挤喧嚣、潮湿烦闷的城市里,或许正如佛祖所说的那样,在凡尘俗世间历练,才是真正的修行,人生,才是最大的冒险
为什么走出去:
在这个国度,要想这些、做这些很难,因为这里太讲究心术、太唯利是图,让人很难非黑即白,人们重视的不是知识和见识本身,而是它们能给你带来多少现实的实惠
西方人旅行就是旅行、环保就是环保、自虐就是自虐、享受就是享受,简单得很,但我们做不到,旅行和徒步是为了炫耀、摄影和游记是为了出名甚至赚钱,我们也不待见纯粹的事物,因为我们什么都不相信
就算有时候我真的是怀着一种纯粹的念头去做一些事情,依然会招致认为你别有企图的眼光,我曾经很天真地以为时间长了,你们终究会明白我做这些事不为了任何目的,可是明白了那又如何?
没有人会帮助你分担为了纯粹的目的去努力的苦楚,他们只会轻描淡写地说,怎么有傻得那么奇葩的人?
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且擅长过这样把利益作为一切衡量标准的生活,就像有人喜欢音乐、有人喜欢美术、有人喜欢摄影、有人喜欢运动、你喜欢城市和沙滩、我喜欢高原和牧场,本来毫无可比性
可是个人就得吃饭睡觉啊,你得花钱去买食物、买房子,只能无可奈何被逼上了求财致富的独木桥,这个年代号称拥有各种自由的价值观,却只有一个衡量标准——货币发行权和定价权,掌控了这两个事就能让所有人俯首称臣,这个死结早晚会把人类社会逼上绝路
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生命的大部分时间用来进行机械工作以换取基本的生存资料,而现在大部分人却不得不这么做,而换来的却是另一些人不用工作却有几辈子吃不完的生存资料,这合理吗?
今天有个朋友在微博上问我,为什么要旅行的原因,我想了一会儿,回了一句话
——因为我不喜欢命运给予自己的生活,但又没有能力一走了之,旅行算是个退而求次的折中妥协
尽管有些无奈,但我却也不想掩耳盗铃,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妥协的过程,人们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无非是一种妥协,只不过,需要一种自己能够接受的方式
之所以选择这种妥协方式,是因为它会让我觉得,尽管我没有能力去改变一些我认为不合理的事情,但是至少,我不会与它们合作
人们常说,改变不了的,就去接受;我却会说,改变不了的,就不与它合作
所以,不必把旅行说得很高尚,无论你为什么走出去,无论你有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本质上都只是妥协,什么蓝天白云,什么净化心灵,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说辞,你能把自己带去的垃圾带走就不错了
——况且,大多数人并不是旅行,而是旅游,你只是游客,而非行者,游客很了不起吗?即使是行者,又很了不起吗?
我们既不是测绘兵,也不是开路人、养路工,更不是地质工作者,说到底,无论游客还是行者,只是一群坐享其成的、到处制造垃圾和碳排放、到处影响他人生活的庸人罢了
负责任的旅行:
旅行,毫无疑问是一件充满了对客观世界带来负面影响的事情,但是我们又会因为这些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非去不可,那么相对于走出去的权利,负担起一定的义务和责任,就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保护目的地的生态环境、尊重目的地的生活习俗和信仰、尽可能地与不同种族的人们进行文化交流以增进相互了解、适当为贫穷的人们提供增加经济收入的机会——如果做到这些,并不说明你有多么伟大
充其量,这只是你消耗了那么多资源出去乱跑后,应当为这个世界补偿的有限正能量
世俗生活如同仲巴的沙漠,将我的浪漫情怀当做牧场渐渐侵蚀殆尽,我只能摒弃曾经的矫情,带着一种更客观务实的眼光走向越发遥远的世界
或许,在这个人们都在追求世俗意义上的成功的时代,还能以一颗纯粹的心灵坚持走自己的旅行之路,这本身就是一种更为疯狂的浪漫情怀吧
关于行程:
7.14:上海——拉萨(纯碳排放)
7.15:拉萨——浪卡子——江孜——康马——亚东(471公里)
7.16:亚东——康马——江孜——日喀则——拉孜——新定日(537公里)
7.17:新定日——岗嘎(老定日)——佩枯错——萨嘎——仲巴(460公里)
7.18:仲巴——帕羊——霍尔——神湖——基乌寺——鬼湖——塔尔钦(400公里)
7.19:转山第一天,塔尔钦——经幡广场——止热寺——希夏邦马宾馆(徒步13公里)
7.20:转山第二天,希夏邦马宾馆——卓玛拉山——尊珠寺——塔尔钦(徒步32公里)
7.21:塔尔钦——门士——巴尔兵站——札达——古格遗址——札达(326公里)
7.22:札达——巴尔兵站——门士——塔尔钦——帕羊——仲巴——萨嘎(774公里)
7.23:萨嘎——昂仁——拉孜——日喀则(450公里)
7.24:日喀则——仁布——尼木——曲水——拉萨(312公里)
7.25:拉萨——色拉寺——扎基寺——贡嘎机场——上海(77公里)
总计行程:3852公里+转山二日往返普兰柯迦寺236公里=4088公里
主机:佳能EOS 5D MARK III + 17-40/F4L
副机:佳能EOS 60D + 70-200/F4L
滤镜:肯高偏振镜*2(77mm\67mm),高坚方形渐变灰三档软,肯高灰度镜ND4
其他附件:三脚架、快门线,均为淘宝廉价货
拍摄格式:RAW
拍摄方式:大部分使用AV档,小部分M档,90%以上照片拍摄时加盖偏振镜,偶尔有机身与镜头互换的情况
后期处理:均通过PS CAMERA RAW 6.7转换JPEG,再经PHOTOSHOP CS5在对比度、曲线、锐度、白平衡、饱和度等方面做有限调整及加盖水印,部分照片构图有后期裁剪,所有照片均未做高动态(HDR)处理
关于数据:
在本文中列出的所有地名,包括县市、乡镇、山脉、山峰、冰川、河流、湖泊,均是自行经实地勘察、或与地图、谷歌地球、以及官方发布的资料核对后得出的结果
列出的所有地点的海拔高度,若无特别说明,则均是通过实地测量、当地海拔标注、谷歌地球定位三项数据对比后主观判断得出,所有山峰的海拔均来自维基百科或谷歌地球
由于并非专业人士,可供使用的资料有限,虽经反复确认与核对,也并不能保证这些数据的绝对准确性,只建议做参考交流之用,并欢迎纠错指正
时至今日,驴行的人们更多是只是为了“这个地方还没有人去过”诸如此类的理由出行,因为大家都形成了一种默认下的共识,即在国内只要有什么好的地方,一旦被认识、宣传、开发,就意味着被毁掉,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我捷足先登,之后的事,就关我屁事了
即便青藏高原有着高原反应这个无形结界,目前看来基本也将于事无补,因为这个国家人口基数太大;数年前根本不为人知的察察线、木亚线、双湖、贡嘎环线现在已经人尽皆知,最近,就连极为冷僻的珠峰东坡、希峰大本营、念青唐古拉东段的恰青冰川也已渐渐进入大众的视线,喜马拉雅五条沟也在国家地理的宣传攻势下变得不再陌生
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新疆伊犁的喀拉峻草原,仅在短短三年时间里,这个在国内绝无仅有的高山草原牧场就完成了从被认识、宣传、开发、到申遗的华丽转身,不免让人体会到红颜薄命这四个字之贴切
旅行者们总是喜欢说,去西藏旅行,回到拉萨,因为人们总是把拉萨看做是他们的心灵家园、世外桃源般的净土,去拉萨就是回家,回归人的本源
但遗憾的是,就算是一座千年古城,也难以抵挡城市化、世俗化的浪潮,拉萨作为圣城的光环正在飞速退却,对于想去寻梦的朋友而言,这个事实可能会显得非常残酷
而对于我们这些并非第一次去、而属于真正意义上“回到拉萨”的人们来说,却只是一声叹息,我们并不能很自私地在习惯性享受舒适生活的同时,不希望别处的人们享受现代化所带来的便利
可是在这个国家,你很难指望现代化建设和保护传统文化这两者能够美妙地结合起来,结果往往是,如同穿着唐装去教堂举行婚礼那样的不伦不类
当时隔三年后,不再如当年一般青涩的老王(详见第一次西藏游记《飞越巅峰——西藏纪行》)载着我们驶离贡嘎机场不久,就迎来了第一样新生事物——机场高速
众所周知,拉萨市区和贡嘎机场之间隔着拉萨河、嘎拉山、雅鲁藏布江这三大屏障,原本从市区去往机场,需要从G318绕行曲水县附近过曲水大桥,再穿过嘎拉山隧道、走过雅鲁藏布江特大桥,大致耗时1个小时的样子——其实我并不觉得有多少人搞得清楚这些
今年年初得知机场高速通车时,我很天真地以为,真是如老王曾经说的那样,直接就把嘎拉山给打通了,不过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
新建的机场高速,与原来的G318老路几乎是平行的,只不过G318在拉萨河北岸,高速修在了南岸,路程号称缩短了20公里,当然,这20公里基本是拜没有弯道、限速、堵车所赐了
除了节省原本走繁忙的G318那一段的时间之外,其他方面几乎没什么变化,风景相对得也乏善可陈得多,其最大的意义就是连通了火车站和机场,为以后拉日铁路的通车铺垫下了基础
修建中的拉日铁路也铺在了拉萨河的南岸,在到达曲水县之前几乎与机场高速并行,如果说机场高速的施工难度是放个卫星上轨道的话,拉日铁路的难度就是活人登月了,这一点,我们在回程时经过雅鲁藏布江中游峡谷的时候再行讨论
另外,若要走S307去往浪卡子、江孜方向的话,也可以走机场高速节省半小时的时间,从拉萨出发一路飞车的话,只需两个小时就能到达羊卓雍错,这算是个极限速度了
进入拉萨市区,新生事物接踵而来,三年前相对很简陋的街角临时哨卡都盖了房子成了固定的警务站,城市的大小角落到处装着很高级的360度摄像头,让人颇感稳定和谐,并且感慨着哪个摄像头生产厂家又被救活了
大昭寺广场和布达拉宫广场被护栏严严实实围了起来,再也不能随意出入,那个安检级别固然比形同虚设的上海地铁要严谨点,但依然让人有一丝若隐若现的不悦
上次在八廓街,我在抓拍一个藏族老太太的时候,误将一队巡逻的士兵照进了取景器,招致检查,好在对焦点不在他们身上,兵哥哥又不懂大光圈虚化,才蒙混过关
但这一次,当看到警棍和盾牌直接升级为81-的时候,连抓拍老太太都不敢了,或者说,再也了无兴味,我觉得自己很安全,但若只为安全,我何不呆在家里?
晚上,照例来到布宫广场和药王山,准备拍一下9点30分至10点30分布宫开灯时的夜景,却发现只是刚过9点这里便早就灯火通明人山人海
上次我来拍夜景的时候,观景台上空无一人,看门的大叔正准备锁门下班,被我逮个正着,才一肚子不愿意地陪着我耗了半小时,当我离开的时候,还问我一声,上面没人了吧?我则嬉皮笑脸地回答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了
不得不感叹网络力量的强大,在药王山拍摄的布宫侧面与两个大白塔的合影在网络上广为流传,而且变本加厉一条彩虹一道晚霞地往上做后期,引得人们趋之若鹜,药王山观景台也顺理成章地变成了药王山炮台
既然连个屁股转弯的地方都没有,那自然就丧失了上去走一圈的兴趣,顺势就往广场腹地再走走,没多久就看见两个快要竣工的台柱,心里纳闷着这像自动麻将桌一样的是啥玩意?中国馆吗?
继续往前走,来到那个拍布宫倒影的地方,附近的石砌围栏和亭台楼阁全都装上了彩灯,一群人兴致勃勃地拿着单反在那里咔嚓咔嚓,连慢门长曝的欲望也没了,有点泄气地用6400的感光度按了一张就匆匆离去
走出广场便是康昂多南路熙熙攘攘的街道,相比三年前,拉萨的车流量大了不是一个数量级,然而更多的则是蜂拥而至的游客,猛然抬头,却发现星星在文明的天空里,再也看不见
相比之下,平措康桑算是没什么变化的地方,房间依然满是涂鸦、大堂依然贴满约伴的纸条、屋顶依然能拍到布宫那诡异至极的侧脸,卫生间依然弥漫着下水道的腥味
甚至于我还隐约觉得,在7月这样的旅游旺季,这里的生意相比过去似乎还有所下降,尽管近几年来西藏旅游的人呈爆发式增长,不过或许平措康桑这样略显陈旧的设施,已经难以满足后来者的要求了
我始终认为,旅行者是特殊时代背景下的产物,真正意义上玩驴行的,就那么一批人而已;随着这些旅行者们成家立业、激情褪去或者转向国外,以及国内未被发掘的所谓世外桃源的日渐稀少、旅行圈子的日渐功利化和世俗化,驴行的黄金年代已然一去不复返
行程:拉萨(3650米)——曲水——浪卡子——江孜(3950米)——康马(4259米)——帕里(4255米)——亚东(2950米)
距离:471公里
一夜无话,起床后发现圣城正用一场暴雨作为告别,催促着我们早些启程;如序言里的行程安排显示,计划中并没有直接沿G318一路往西去往阿里高原,而是先到亚东、定日绕行一圈,之所以在有限的时间内作如此安排,当然是有所考量
首先,此次我们是飞机进藏,没有任何时间适应海拔高度的变化,若是直上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的阿里地区,恐众人的状态难以适应,因亚东县城海拔低至3000米,且水汽丰沛含氧量高,先行前往调整一番或对抵御高反有益
其次,去往亚东的途中,可以在江孜游览上次未进寺参观的白居寺,其后的帕里草原又有卓木拉日雪山与多庆错可看,亚东沟又是近来颇具盛名的喜马拉雅五条沟之一,这一路上也并非无景可看
实际上我一开始的设想,是去完亚东后直接从岗巴、定结那条路去往定日,而不必再原路返回绕行日喀则,若是实现的话就可基本错开上次走过的白朗、日喀则、拉孜,走一条全新的路
但这个设想最终没有实现,理由是老王的车从4500换成了江淮瑞风商务车,无法在雨季走岗巴、定结那条土路,其实也实属无奈
土路的岔路口就在江孜至亚东的S204康马县嘎拉乡,从卫星地图上看,岗巴、定结两个县离喜马拉雅山北坡极近,地形复杂、路况恶劣,是进入五条沟中的陈塘沟、嘎玛沟,以及进入珠峰东坡徒步线路的必经之道
从旅程结束后的复盘来看,安排去往亚东可谓有得有失,总体来说是失大于得;有所失,是漫长的路途大大消耗了众人的体力,以海拔的渐进抵御高反的设想属于一厢情愿
另外,作为日喀则年楚河平原的水汽通道,亚东沟在7月雨季天气极不给力,并没有很痛快地看到卓木拉日和多庆错壮丽的那一面,比较遗憾,尽管糟糕的天气状况是预料之中的,但我仍想拼一下人品,奈何再好的人品也是敌不过自然规律的
缅怀历史旧地重游,是旅行中另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就像我曾一个人去走四渡赤水的遗址,那里的风景并没什么可看的,但却能教人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只不过,在大家都对这些不感兴趣的今天,这只能成为我自己去亚东的理由了,让大家多陪我跑了这400公里,在此说一声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过无论如何,根据我沿途的观察,却又对史料所记载的战役经过产生了疑问,那么,对于今天的行程我就不多介绍了,大家对羊湖、卡若拉这些地方也都熟悉得很,就把篇幅留出来,谈一谈我对当年这场战役的看法
走过这条线路的朋友都知道,要从亚东一路杀到拉萨,先得从海拔2950米的亚东县城上升到海拔4500米的唐拉山口,这段路是沿途第一个天险,直到今天依然时不时会因为雨季的泥石流而断路,附近甚至驻守有道班专门养护
接着是一马平川的帕里草原,这个草原是一片长约60公里、宽10公里、平均海拔4300米的狭长平地,基本无险可守;可是当年藏军很令人费解地在其中的曲美雄古集结了重兵,作为主要阻击阵地
曲美雄古的地形确有其特殊之处,此处西边是一道海拔落差300米左右不高的山梁,东边是多庆错湖盆的湿地,宛如一个沙漏的中部突然收紧,大路从山梁和湿地中间穿过,基本是整个帕里草原中唯一无法迂回通过、只能强攻的天险
不过这种毕其功于一役的战法依然令人疑惑,因为此处是一个毫无防御纵深的地方;若继续往北,在多庆错湖沿今天观景台附近有约15公里依山傍水的狭窄通道,若在那里设下伏兵层层阻击,并利用夜间攻击英军的补给线,那是不是要比孤军驻守一处要好得多呢?
接下来的江孜宗山之战就不必多说了,全军覆没告终;我的疑问在于英军是如何保证在4000米以上的海拔下能把兵力、以及长达200公里的补给线维持几个月之久,他们所使用的火炮、机枪都需要大量的后勤保障,而补给线经过的地方又都是一些地形险恶之处
在公开资料上,藏军所有的战斗都是与英军正面进行攻防战,这无异于拿鸡蛋碰石头;在兵力占优的前提下,若是利用熟悉地形、以及对高原环境适应这些优势,一边阻击一边集中兵力攻击袭扰英军的补给线,那又何必在宗山城堡上全军玉碎?
或许英军之后的步调能更好地回答这个问题;从江孜到拉萨的路很多朋友想必都很熟悉,那地形之险恶绝对不亚于之前从亚东一路上来,且不论卡若拉山口和冈巴拉山口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光是一条宽达1.5公里的拉萨河就是难以逾越的
可是大规模的抵抗再也没有发生过,258公里山高堑深、就算在今天看来都十分崎岖的路,英国人却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这种情况就算有再多借口也没法从战术上解释了
轰轰烈烈的江孜战役之所以会以藏军的惨败而告终,我认为战术上的失误终究不是主要原因,归根结底,是当时西藏当局几大势力各怀鬼胎,亲英派、投降派、保守派为保既得利益而自打自的小算盘,造成指挥上的混乱和战斗意志的摇摆不定
英国在这次入侵之前早已在西藏布局多年,在西藏各地以通商、考察为名安插内应、笼络各方势力,其根本目的就是把西藏从积贫积弱的清政府版图中分裂出去
因此,无论是噶厦(西藏地方政府)还是各地的贵族、地主中,亲英派是一股很强的势力,就连当时行政一把手十三世达赖土登嘉措也一度跟英国人走得很近,而驻藏大臣则受中央政府慈禧太后投降主义的政策影响而无所作为,以导致在藏军抵抗的8个月内,中央军始终没有如之前抗击廓尔喀入侵时那样出手支援
而以扎什伦布寺、拉萨三大寺为首的宗教派尽管是数股势力中抵抗意志最坚定的,这我估计也与意识形态的冲突有关,但是缺乏训练、装备简陋的僧兵又怎是正规军的对手?
喜马拉雅山脉,地球上最年轻、最雄伟的山脉,没有之一;西起巴基斯坦的南迦帕尔巴特峰,东至林芝地区的南迦巴瓦峰,以南迦开始、又以南迦结尾,倒也十分对称,不过这两个南迦并不是同一种语言
南迦帕尔巴特的南迦,是乌尔都语及梵文中赤裸的意思,而南迦巴瓦是藏语,眼下被很时髦地翻译成刺破天空的长矛,以形容尖耸入云的南迦巴瓦主峰
在两个南迦之间,喜马拉雅山脉绵延2400多公里,与喀喇昆仑山脉、昆仑山系、横断山系一起形成一个极其巨大的包围圈,几乎把整个青藏高原围了个水泄不通,无论从哪个方向进入,都需要翻越5000米级的高山垭口
喜马拉雅在印度语中是雪域的意思,不过她并没有完全像她的名字那样冷傲无情,却也有网开一面的温情,亚东就是个典型、甚至可以说独一无二的例子
从地图上看,整个亚东沟就像一枚楔子从喜马拉雅山脉中向南突出,牢牢地钉在印度锡金邦与不丹国之间,最南端位于北纬27度附近,是目前中国实际控制区中,整个西藏自治区内最靠南的地方
每年夏季,印度洋季风会将孟加拉湾上空温暖的空气往北输送,这些暖湿气流大都会被喜马拉雅山脉的庞大身躯挡住,让南坡的尼泊尔、印度、不丹占去大半的便宜,但也有少部分会通过几个豁口进入西藏
这几个豁口就是之前提到过的喜马拉雅五条沟——亚东沟、嘎玛沟、陈塘沟、樟木沟、吉隆沟;相比于其他四条沟,亚东沟是形态最为明显的一条,平均海拔超过6000米的喜马拉雅山脉在这里几乎断开,提供了一条天然的水汽通道
我们只要看一看亚东南北两端的分水岭高度,就可以明白为什么说她独一无二;亚东南面的制高点,是海拔4545米的乃堆拉山口,北面则是4500米的唐拉山口,过了唐拉山口还是无遮无拦的帕里草原
因此,印度洋暖湿气流一个猛子,就扎到了江孜、白朗、日喀则一线的年楚河冲积平原,灌溉了此处的沃野千里,造就了著名的西藏粮仓
在最新的第六次人口普查结果中,日喀则地区是整个西藏自治区中人口最多的地区,足见一斑,这份功劳有大半要记到亚东沟的头上
进入亚东沟,会显得比较突兀,在翻过海拔4500米的唐拉山口后,公路会在短短二三十公里内陡然下降1500多米,直到县城下司马镇的2950米,从一树不生的高原走到雾气弥漫的原始森林,地貌切换之快令人咂舌
近年来的旅行经验显示,坐落在如此地形下的城镇,必然是一个山明水秀的惬意之地——背靠雪山、坐拥冰川融水的河流,巨大的海拔落差形成的丰沛降水使得植被呈垂直分布、物产多样且农牧皆宜,足有自给自足之力
卡瓦格博下的德钦、雀儿山下的德格、贡嘎山下的康定,都是此类城镇的典型例子,她们无一不是山谷中的狭长造型,夏季多雨、气候湿润、河流穿城而过,而且都少不了四川人开的饭馆和理发店
然而,如此浑然天成的世外桃源也有着其致命的弱点,那便是经不起折腾,512汶川大地震曾使山谷中的映秀镇遭遇灭顶之灾,而2011年9月18日锡金邦发生的6.8级地震,也让仅在震源40公里外的亚东受到重创
S204进入亚东县后会有几个天然观景台,从此处可以俯瞰埋藏在郁郁葱葱之内的上亚东乡,从照片上可以看出,上亚东乡受灾极为严重,大多数石材搭建的房屋在地震中受损,不得不拆除重建
原本的居民只得暂时在简易房或者救灾帐篷中度日,从目前的重建进度来看,还停留在清理废墟的阶段,这些人们何时才能搬入新居,恐怕会成为一个遥遥无期的日子
相比之下,几公里外的下司马镇情况要好得多,那里的居民以汉人为多,建筑也以相对牢固的钢筋水泥现代化房屋比重较高,在地震中受到的损伤大多只需进行修补而无须拆除,目前,除了少数房屋仍在修缮之外基本已经恢复了生活秩序,城镇中道路也已经开始着手进行翻新
唯一的问题在于县城经此一役,游客接待能力显得有些捉襟见肘,我们几乎走遍了整个下司马镇才勉强找到了一个落脚点,不过在这样的城镇住宿有个好处,就是永远不必担心没有洗澡水
不过话说回来,相比四川那些地方,亚东有一点是属于不幸中的万幸,这里对于生态环境的保护做得非常到位,在川西北随处可见的滥砍滥伐在这里并没有出现,山坡上的植被相对完整,这些在日常生活中不一定被重视的方面,一到关键时刻那就是救命的
在上图中可以看到画面右侧有一处严重的山体滑坡,不过并没有泥沙俱下造成很严重的后果,画面中间的一座桥梁也没有遭到创伤,那是为什么呢?看桥梁的上方,因为树木一棵都没有被砍掉
2010年8月7日的泥石流灾害中,甘肃的舟曲县几乎被活埋,其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对附近山上的树木进行过度砍伐,以至于强降雨造成的泥石流在毫无阻拦的情况下以排山倒海之势一路倾泻而下
而去年在川西北大小金川流域,我目睹了大片被砍伐殆尽的光秃秃的山坡,另一面则是疯狂在建的水电站,这种杀鸡取卵的做法无疑为今后潜在的天灾埋下了祸根
这是一幢受损的民居特写,房子的二楼基本已经面目全非,不过好在地基还算完好,房屋周围堆积着一些新的石材,估计是准备重新把二楼建起来,尽管这场地震已经过去10个月之久,但从这残垣断壁依然可以看出当时状况之惨烈
在与当地人交流中获知,亚东是个季节性很强的地方,雨季几乎天天下雨,往往就是一块云飘到某个山头上,像一盆水打翻了一样稀里哗啦猛下一通,如果正巧是公路上面那个山头,那就倒了霉了,因此在雨季泥石流断路是常有的事,据观察,S204沿途也真的有道班在随时进行养护作业
实际上我们刚住下就开始下大雨,老王甚至提出了担心泥石流阻断、准备连夜再走出去的设想,因为他曾经有过在类似情况下被困在樟木一个礼拜的经历,最后尽管由于太过折腾而没这么做,但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在亚东这么个地理环境特殊的地方,保护生态不仅是个良好的传统,更多的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如若没有天灾,那亚东倒真的是一个人间天堂般的所在,从2007年的统计数据中显示,亚东全县人口仅为1.2万人,平摊到每个乡镇的话,每个人口聚居地仅为上千,在这个国家,很多事都毁在人口蝗虫般的扎堆上,这个大家都懂的
此外之前也介绍了,整个亚东县地势呈北高南低的阶梯形,巨大的海拔落差使得生物呈垂直分布、且极具多样性,一些冷门的植物我是看不懂,但这野草莓大家都认识的,它们就在路边随处可见,也可以随意采摘食用,口味清冽甘甜,足见其生态状况之佳,有些当地人将之采摘后拿到市场上去卖,可以卖到10元一斤,可以作为水果食用,亦可入药
在人文环境方面,这里与之后走过的阿里诸多地方不同,并没有看到对旅游车实施抢逼围战术的要钱小孩,大人们接触得不多,但也基本保持着比较淡然的表情和态度,没有对我们这些外来人倾注过多的关注
究其原因,我个人的分析有两个,其一,相比于阿里地区大片贫瘠的荒原,这里的物产极为丰富,加之人口稀少,与扎堆在大都市抢夺资源、重压之下普遍处于焦虑状态的现代城市人想比,没什么竞争压力,亚东人想必应该不会很贫穷,心态也会保持得较为平和
另一个原因就稍微宏观一点,亚东虽然地处西南边陲的大山深处,却并非一个冷僻之地、这里的人们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早在19世纪后半叶这里就被英国人强行辟为通商口岸,几乎沦为殖民地,素有小香港之称而盛极一时
而后因1962年的中印边境战争,亚东口岸曾关闭长达44年,直到最近的2006年才因两国关系的改善又重新开启,不过即便如此,这里的人们想必也对来来往往的外乡人见怪不怪了
亚东由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在近100多年的历史上可谓故事不断,而且,在可以预期的将来,这样的故事还会继续发生下去
在2008年铁道部最新的全国铁路规划图上可以看到,日亚铁路(日喀则至亚东)和日聂铁路(日喀则至聂拉木)已经从研究阶段明确进入了规划阶段,最迟也会在2020年之前建成通车
如果加上拉林铁路(拉萨至林芝)和已经通车的青藏铁路的话,那么到这个网络建成后,将会形成一个以拉萨为中心、以那曲为物流后勤中心、日喀则和林芝为东西两大支点的T字形格局,而聂拉木和亚东,将是两个桥头堡
之所以如此布局,不仅是因为该地区存在不少边境领土的纷争,更是因为这些纷争的背后,都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印度的身影,这个问题比较敏感,我就结合自己所了解的内容简单介绍下
藏南的事我们就不多说了,这里重点谈谈与不丹的边境争议;不丹这个国家,弹丸之地引不起人们关注,直到最近被评为亚洲幸福指数最高的国家,才渐渐为人们重视,因为这是第一个提出以追求GNH(GROSS NATIONAL HAPPINESS,国民幸福指数)为立国之本的国家
至于边境争议的由来,首先,不丹一直是西藏地方的藩属国,全民也都信仰藏传佛教中的噶举派并奉为国教,既然是藩属,那么对于边境也一直没有明确的划分,只不过延续着习惯和传统
在实际操作上,国境线不像看地图那么一目了然,很大程度上是难以划定的,一般来说总是以一些明显的地理标志来作为约定俗成的界限,比如山脉、河流、岛屿等等
所以,我国若要与不丹划定边界,那么以喜马拉雅山脉主脊线这个天然的分界线来界定,那应该是最合理的;不丹在印度的唆使下,在我国解放初期边境管理空虚之际,侵占了这两个区域
这两块争议地区面积虽然不大,但意义却不一般,在亚东境内的296平方公里,直接影响到此地唯一的交通干线S204,继而威胁到我国西藏最重要的边境口岸的安全
而中部那600平方公里尽管战略价值不高,不过对我们驴子而言倒是言之有物,这里耸立着喜马拉雅山脉中段几座赫赫有名的7000米级高峰,是一片冰川极为发达的地区,这依然得益于亚东沟这条水汽通道带来的丰沛水分
其中的同山加布峰(Tongshanjiabu,7207米,No.107,之后提到的著名山峰我都会给出英文名、海拔高度、世界独立山峰排名这三项数据),岗嘎本森峰(Gangkhar Puensun,7570米,No.40)目前均由不丹控制且作为神山予以封存禁止攀登,不知道对于她们而言是幸还是不幸
岗嘎本森峰虽然知名度不高,但是她不仅在海拔高度上力压贡嘎山(Minya Konka,7556米,No.41)高居世界第40位,更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未被攀登过的处女峰,值得一提的是,她与同山加布峰都没有正式的中文官方译名,这两个名字是我直接音译过来的
而我国现在实际控制线只到达了岗嘎本森峰东北方的另一座神山库拉岗日(Kula Kangri,7538米,No.46),相比于另两位朋友的冰清玉洁,坐落在我国境内的她早在1986年就被登顶成功,未免讽刺
不过就算库拉岗日被染指得那么早,整个洛扎县区域在西藏旅游中仍算是个冷门中的冷门,目前公路已经修通,可以从浪卡子走岔路直接到达羊卓雍错的姐妹湖——普莫雍错,继续前进就可到达洛扎县城,不过以我的观察而言专程走这条线的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扯远了,回头继续说边境的问题;如今国际上通用的原则,就是实际占领原则,无论什么地方只要你和平占领50年以上,就算是你家的地方了,这尽管是种赤裸裸的丛林法则,但到底对大家都是公平的
我国和不丹尽管没有建立正式外交关系,但私交算是不错,毕竟它和藏族是血脉相连的,近来民间交往也开始频繁起来,国家地理杂志曾以专辑形式介绍这个国家,国内每年有数千人去不丹旅行,梁朝伟和刘嘉玲还在那里举行了婚礼,可谓是热闹非凡
归根结底,无论是中不存在边境争议、还是邦交无法正常化,都是因为背后的印度在从中作梗,因为这个地方的对于阿三来说,战略意义实在太过重要了
对于阿三来说,亚东沟不仅是一个向南突出的楔子,更是一把插入腹部的尖刀,我们只要去看看地图就知道,印度的国土存在一个致命的软肋,就是在锡金邦与孟加拉国之间,有一个不到30公里的狭窄区域,只要控制了那个区域,就可以将印度一刀两断
这个狭窄区域就是被印度人称为东西交通生命线的阿萨姆通道,如果藏南地区一旦兵戎相见,只要从亚东沟出击抄他的后路,切断了这个通道,就能使位于藏南南部的阿萨姆邦处于孤立无援的态势,再说了,旁边是什么国家?
——是孟加拉国和缅甸那,同学,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了,颤抖了吧阿三?当心咱联手把你给五马分尸了
正因为这些隐忧,印度不仅吞并了锡金,在靠近日喀则地区岗巴县的手指地带(地图上有标注)及阿萨姆走廊一线布下重兵(包括装备T-72改的装甲师和最精良的山地师),更要不遗余力地在本地区制造事端,百般阻挠我国与不丹之间的外交联系,就是一种以攻为守的战略思维
而我国在边境问题上至今与不丹已经进行了28轮谈判,大致思路是以洛扎县境内的土地换取亚东的土地,毕竟亚东那里是交通生命线,战略价值更大一些,丢掉几座雪山那是无所谓的事——以官方的立场这么想也无可厚非
不过不丹夹在两个核大国之间,作为一个风箱里的角色,人家也挺难办的,所以谈判至今也没个结果,估计这个事情最终的结局,就是送掉洛扎县的两座雪山,亚东的土地大家二一添作五,只要不丹不被印度吞并,那什么都好说,至少有个战略缓冲的余地
没有提到的,还有一片3300平凡公里的中不争议地区,称为墨拉萨丁,因为与藏南地区连在一起位于麦线以南,基本不存在拿回
啰啰嗦嗦说了一些关于边境争议的问题,其实这一切,傲立在帕里草原中不边境的神山卓木拉日(Jomolhari,7315米,No.80)都看在眼里,我虽然见过不少雪山,但一直认为,卓木拉日虽非最雄伟,却是最隽秀的
她也是此行我们继宁金岗桑峰(Norin Kang,7206米,No.105)后路过的第二座7000米级的高峰,这个名字实际非常直白,藏语里卓木(Chomo或Jomo)就是女神,拉是神,日是山,卓木拉日就是女神山的意思
整个喜马拉雅山脉中有数座姓卓木的,号称五位女神,最富盛名的当然是珠穆朗玛峰(Jomoglangma,8844,No.1),朗玛是第三的意思,珠穆朗玛就是女神第三,虽然海拔高,却得叫卓木拉日为大姐
除了这两位大姐头,女神家族有迹可查的还有中不边境争议地区的卓木拉日康峰(Chomolhari Kang,7034米),马卡鲁峰(Makalu,8485米,No.5)附近的卓木隆佐峰(Chomo Lonzo,7804米,No.24),还有一位姐姐我实在是找不到了,如果以后偶然发现,会再补充进来的
即便有那么多的神灵护佑,这片看似宁静的土地上依然涌动着暗流,若喜马拉雅诸神有灵的话,希望她们能庇佑这片祥和的土地能永戒兵戎吧
行程:亚东下司马镇(2950米)——帕里镇(4255米)——嘎拉边防站(4259米)——江孜(3950米)——日喀则(3849米)——优弄拉山口(4500米)——嘉措拉山口(5120米)——定日白坝(4300米)
距离:531公里
在上一篇中我们简单讨论了关于亚东附近的边境争议问题,其实若是展开了聊,就会是个很庞大的话题,但我毕竟是在写游记,而非战略分析报告,有些敏感的内容,我这个键盘军事家也就点到为止了
至于为什么要写这些,一方面这是我们第二次来西藏,如果说第一次来时对一切都觉得好奇、并将观察只停留在表面上还可以理解的话,那么这一次就应该涉及一些更为具体细致的东西、而非到此一游式的拍照拗造型上了
另一方面,眼下公众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被吸引在国境东端海面上的那些岛屿——其实也是关注得快退热也快,你看黄岩岛现在还有多少人关注?又有多少人知道礼乐滩?领土争端如果仅仅是媒体拿来炒作的话题、或者是当权者转移公众视线的手段,那未免也太可悲了点
相比于国土鸡爪子那里的雷声大雨点小,鸡屁股这里可算是悄无声息,却真正是火烧眉毛的状况,要知道,印度人的炮口距离日喀则的岗巴县只有30公里之遥,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家爆菊了
当然,我们作为个体能力有限,我也并不是说要鼓励人们去争议区宣示主权——实际上前段时间我真听说有这样的人要去藏南,着实为这位兄弟捏把汗,这种越俎代庖的举动显然是不明智的
我个人的观点是,我们只需要对这些情况做到心中有数并加以关注,因为只有了解了事情的渊源和细节,你才会以一种理性客观的态度去看待这些表面上纷繁复杂的纠纷,而不会动不动就以一种未进化的亢奋状态,打了鸡血般的喊出抵制之类的可笑口号
在这个过程中,作为个体的我们本身的修养就会得到提升,如果每个人都从我做起、抵制蠢货、提升我们整个民族的综合素质,那么国家强盛就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小小几块国土又怎会拿不回来
水,至柔也至刚,小小一滴并无穿石之力,汇聚起来却无坚不摧;人,至弱也至强,在一种普遍的理性认识达成的共识下合力把这个世界推上良性循环的正轨,才是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人改变世界的方法
然而我觉得,即便是最天性乐观的人,也无法不对这个国家的未来深感忧虑,我们不需要说一些大义凛然的国仇家恨云云,只需要通过一些琐碎的细节,就可以看出这几年我们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请看下面两幅照片的对比,大家都知道这是G318五千公里的纪念碑,第一幅是2009年7月拍摄的,第二幅是这一次7月拍摄的,正好相隔三年时间,就这三年,碑上已被涂鸦得面目全非
我们可以看到,这块碑是2003年立的,也就是说,从2003年立碑到2009年我第一次路过,6年时间里几乎没有过往旅行者在上面涂写,几乎全部的涂鸦,都是在近三年内发生的,可谓铁证如山
再来看这一幅对比,海拔标高5248米(测得5120米)的嘉措拉山口,作为整条318国道的最高点,与五千公里纪念碑一样,是个颇具特殊意义的地方
然而她的命运与5K纪念碑几乎如出一辙,从立碑的2004年直到2009年,五年间没有一个游客往上涂抹哪怕是一笔,但是又是这三年,这块碑竟变得要写哪怕一个字上去都困难了,依然铁证如山
我们不禁要问,这三年,中国人究竟怎么了,很简单的四幅照片,表现出中国人的道德水准不是呈一种渐退式的下降,而是断崖式的崩塌,似乎在一夜之间,人们都被魔鬼付了身
其实,这个问题也不需要很玄妙的理论,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一样,形式越复杂的,本质越简单,就好比越是简单的谎言,越需要用更多的说辞去圆,只有这样才能混淆视听,把人搞晕,以蒙混过关
这三年来社会道德大滑坡的原因,其实就是公众都被金钱蛊惑了心智,简单说几个数据,2008年次贷危机,年末出超规模的政府投资计划,简称四万亿,2009年M2(现金+活存)是60万亿,而到今天已经快突破百亿
我相信大部分的观众都不是经济学专业的,那没关系,你只需看看自己口袋鼓了没,三年里M2增长了40万亿,你又分到了多少?——这可是纯流动资金的增长,跟GDP是没有关系的
你说口袋没见长?那很正常,你可以看看这三年里街上豪车多了多少、街边豪宅多了多少、雨后春笋般的有钱人冒出来多少?被抓的没被抓的巨贪有多少?移了民的和准备移民的又有多少?再想想自己生活成本高了多少、工资又涨了多少?有多少人在纸碎金迷挥金如土?又有多少人收入拮据勉强度日?
曾经老鞋城社区的王牌级驴子八月,这两天在微博上吐槽,感叹着旅行圈子的世风日下,其实何止是旅行圈子,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何尝不是如此,因为当年打开的并不是印钞机,而是潘多拉的魔盒
我在开篇自序里就说,一个社会如果仅用利益、用金钱去衡量所有的东西,那将是非常危险的;因为有些事情并不能靠利益去维系和管理,比如这些纪念碑,没有写着“禁止涂鸦”的字样,全靠人们的自律、自觉和公德心来维护她们的整洁,这是一种大家默认遵守、约定俗成的道德底线,这些东西能用金钱和利益去购买吗?
在2009年之前的旅行者,为什么没有去涂鸦?因为他们会想,这些纪念碑,是公共资源,我今天写了字,满足了私欲,但明天别人就没办法拍照留念;只有我不写、你不画,才能成为一种良性循环,才能使每个人都获益
这是小学里就应该教过的,我还要在这里特地码出字来,自己都觉得难为情,诚然,2009年之后,西藏旅游爆棚,游客数量和以前不是一个数量级,其素质良莠不齐可谓在所难免,但是既然他们都有钱来西藏旅游,难道就没钱上小学吗?
当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事情就完全变味了,人是具有社会属性的,当某一种东西成为衡量一个社会中善恶美丑、功过是非的唯一标准时,人们基于社会性自然会去追逐,而此标准之外的东西,实际上是毫无价值,甚至是碍手碍脚的
于是,道德滑坡便随之到来,因为那是毫无价值的东西,整个社会瞬间变成一种零和博弈的状态,大家争先恐后地往碑上写字,如果写不下了,大可以把前面的人写的东西刮掉、划掉,良性循环变成了恶性循环,最终,没有人是赢家
丢弃了道德,人就失去了自我约束的最后手段,曾经有人跟我大谈丛林法则,我就回了一句,丛林法则?我听说过,不过,那不是畜生世界的规则吗?
我真的不相信,人们都不懂得这些显而易见的道理,实际上我接触过很多人,他们确实对此表示认同;但为什么就无法按照道理所说的那样,去做正确的事?
因为我们不是藏族,我们没有信仰,充满了对未来的不安,也没有奋斗的目标——现在人们所做的一切,本质上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在这个体系里尽可能的比别人活得舒适,尽可能满足自己的欲望
我们不相信神山圣湖、也不相信经幡风马,我们只相信能给自己带来现实实惠的东西;追求幸福和舒适的生活,本来是人天赋的权利,但这种追求若没有信仰和道德支撑,那么就会对他人丧失尊重、就会对自然失去敬畏
没有尊重,就没有合作互利;没有敬畏,就意味着没有底线——今天有个同学还在跟我说,人是群体动物,呵呵,试问一个没有合作互利、没有底线的群体,能把这个世界带往何处?
行程:定日白坝村(4300米)——岗嘎镇(老定日,4350米)——大通拉山口(5243米)——佩枯错(4590米)——萨嘎县(4439米)——查藏拉山口(4730米)——突击拉山口(4830米)——新仲巴(4519米)
距离:511公里
这个世界将被带往何处,我们先不去管它,说了那么多沉重的话题,我就带大家到定日平原去看雪山作为补偿吧,就算世界末日真的要来,在那之前,我们何不先去看看世界上最高的地方
前一日,我们选择定日县的白坝村作为了落脚点,这里是传统的进珠峰大本营买门票的地方;在原先的计划中,落脚点实际是63公里外的岗嘎镇,也就是老定日县城的所在地
之所以计划住老定日有两个理由,其一,可以将那些雪峰大BOSS的日出、日落全部拿下,其二,可以次日一早便赶往通拉山口看希夏邦马峰,经过反复研究,最终确认路程只需1个小时左右——在此特别鸣谢@坐怀不乱安公公,提供了关于通拉山口的宝贵信息
去过西藏的朋友都知道,在高原上日出时分气温很低,出现好天气的概率相对较高,而日落的时候是一天中光线最柔和、摄影的最佳时点,因此,要观景和摄影最好的办法,就是住在风景的面前,蹲点守候
不过,长途奔袭亚东的后遗症到底显现了出来,在翻过优弄拉山口进入拉孜县海拔4000米以上的区域后,体力消耗有些大的队员们普遍出现了高反症状,考虑到白坝村的住宿条件比较好,只能做出了妥协
其实我们上高原仅两天而已,到了4K朝上,有点脚踩棉花头微疼、食欲不振腿发软,那是正常表现,我从没听说过哪个人上了4K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变神仙了,一两天之内肯定会难受,熬过去就没事了
实在不行就磕点药,高原安之类的,我始终怀疑这东西里面有吗啡成分,止头疼效果那叫一个灵丹妙药;至于吸氧一时爽,跟抽大烟似的会有依赖性,而且对克服高反没什么效果,不到万不得已就别整那玩意
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是,一定要吃饭,高反初期绝大多数人都会食欲不振,但你吃不下去也得吃,否则哪有体力应付每天几百公里的行程,别吃撑、到个七八分饱就行了,这可是我第一次来因为不吃饭体力透支、差点命丧纳木错换来的血的教训
在全国2859个县级行政单位中,定日县(Tingri Zong)是当之无愧最牛逼的一个,只有这个县独自坐拥世界独立山峰排名第一、第四、五、六名的高峰,除了这些8000米以上级大波士之外,还有不计其数7000米以上级的高峰,无论在数量还是质量上,定日县在全国乃至全世界都可以说是独占鳌头
不仅如此,定日县还是一个能以相对轻松的方式看到大片雪峰的地方;现在是信息时代,咨询发达,大家有时在电视上、网上或者杂志上看到喜马拉雅山脉、或者其他山脉的连绵雪峰,都啧啧称奇,并觉得要看到她们的话是很容易的
实际上这是一种很严重的错觉和误读,要亲眼看到雪山、尤其是有一定规模和气势的成列雪峰,很大程度上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就算是在西藏这样海拔超过4000米的高原,雪山也不是随随便便抬眼就能看到的
究其原因,由于青藏高原被群山围绕,外来水汽难以进入,所以内部的冰川均属于大陆性冰川,相比于滇西北、藏东南这些地方的海洋性冰川来说,降雪平衡线(俗称的雪线)要高太多
例如卡瓦博格(Kabagarbo,6740米)十三峰脚下的明永冰川、藏东南的米堆、来古冰川,均属于海洋性冰川,因为有相对充足的水汽补充而活动非常频繁,冰川末梢甚至可以可以伸入山脚下海拔3000米以下的原始森林,雪线基本维持在4000-5000米这个较低的区域
然而当进入了青藏高原腹地,此处纬度靠南,长年处于青藏高压(Qinghai-Xizang High)控制之下,降水稀少,蒸发量大,没有或者只有相对较小的外来水汽补充,冰川活动相对稳定,补充基本依靠山峰周围的局地环流——所以在西藏你可以看到海量神山圣湖的配对,她们不仅是一个个美丽的传说,更是一种生态平衡的表现
喜马拉雅山脉处于北纬27至35度的低纬度地带,雪线海拔一般在5500-6000米以上,想要看的话,就必须到一些特定的地方(例如定日平原)或者是相对较高的垭口(例如久乌拉山口的世界屋脊观景台),总之不是一些自然环境恶劣的地方,就是非常冷僻的鲜为人知之所,自然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另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现代人过于依赖电子导航设备,以至于本身极为缺乏地理概念,又惰于思考钻研,认为这些东西与自己的生活毫无关系,学了也没什么用;在定日平原上我亲眼目睹很多旅游车都停也不停呼啸而过,视两座8000米级、两座7000米级的高峰于无物,颇觉不可思议
少数一些停车下来观景的,也只是到此一游,拍个雪山风景而已,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山峰叫什么名字,似乎对这个也不感兴趣,与其他地方的停车拍照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就连同车的伙伴也不解地问我,你怎么知道这里能看到的?又是怎么分辨的?我觉得她们都差不多的样子啊?
这样的问题让我实在是难以作答,就像这世上不可能有长得完全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当然也不可能有两座样貌相同的山;我跑了几千公里路,花了上万的资金,就是为了一睹这些世界上最伟岸的身影之峥嵘,要是我不知道在哪儿看,他们叫什么名字,那还过来干什么?
在以下的篇幅中,我将用较多的文字,介绍定日县及其周边的详细情况,主要是包括山峰、河流、山口、冰川、峡谷在内的地理风貌,还会顺带聊一些相关的花边八卦野史等等
为了更好地做解释说明,我特意花了点时间制作了上述这幅地图,在图上已经把该区域大多数比较重要的地理标的做了标注并经过严格核对,即使有误差也不会很大,接下去的讨论,也将围绕这幅图来进行展开
到目前为止,我所说的定日雪山盛宴圈是个广义的范围,具体来说,其实是由四个地点组成的,分别是久乌拉山口的世界屋脊观景台一号、老定日平原的观景点二号、大小通拉山口观景台三号以及佩估错湖盆的希夏邦马大道,涉及定结、定日、聂拉木、吉隆这四个县,其中定日县涉及面积最广,所以以此命名
久乌拉山口的观景台由于在第一次西藏之行中已然涉及(详见博文《飞越巅峰——西藏纪行之巅峰之路篇》),这次就不再重复赘述,我们将把后面三个观景点作为重点
从定日县白坝村出发,沿G318往边境方向行进,7公里后就会来到巅峰之路的入口,从这里到珠峰大本营还有98公里的路程,俗称珠峰搓板路,实际上大部分都是土石路况,真正的搓衣板只有20-30公里的样子,基本上是辆车就能开进去
三年过去,相比于无比悲催的纪念碑,这段路倒是没什么变化,其实在西藏普遍路况极好的今天,按照眼下的技术和经验,要把这段路修成硬路并不是什么难事,当地政府也曾做过此类考虑,不过由于地处珠峰核心区,大兴土木有可能对生态环境产生不良影响,工程遭到不少国际机构的反对,只能作罢
尽管珠峰核心区面积并不大,但这里聚集了太多海拔极高的山峰,这些极高峰的卫士峰很可能也拥有排进世界前列的海拔高度,但因为不是独立山峰而并未记录在册;正因为这里神灵聚集,一切细微的变化都有可能变成蝴蝶效应,继而影响整个亚洲的气候系统,反对的声音似乎也不无道理
继续沿G318前进,是一段长达50公里的相对较长的直道,右手边可以看到的河流是朋曲(Bum Chu),定日平原就是靠她冲积出来的,因此也可以称为朋曲河谷,又由于这片河谷被拉轨岗日山脉和喜马拉雅山脉围了起来,又可称为定日盆地
朋曲这条河知名度不太高,意义却不小,她发源于希夏邦马峰北坡的野博康加勒冰川(这个后面会提到),然后沿定日平原一路灌溉向东,到白坝村附近掉头向南横切喜马拉雅主脉流入尼泊尔,最终汇入恒河,因此,她与阿里四大藏布之一的孔雀河(马甲藏布)一样,都是恒河水系中的源头之一
不仅如此,五条沟之中的陈塘沟、嘎玛沟的产生,也与朋曲有着直接的关系,在地图上已经很清晰地标出了朋曲中游和下游的位置,她直往南流,在喜马拉雅山脉之间切开了陈塘沟这个大口子
值得一提的是,陈塘沟只是个笼统的说法,我们可以看地图的右下角,整个陈塘沟附近有很多绿色树杈状的分支,那全都是沟,也就是海拔落差极大的河谷,规模比较大的至少有两三条
其中我们可以看到,在卓木隆佐峰(Chomo Lonzo,7804米,No.24,应是五女神之一)上方有一支比较大的沟,那便是五条沟之中的嘎玛沟,从那里进去就可以走时下开始流行的珠峰东坡大本营徒步线路
要走这个线路比较折腾,我没有详细研究,但根据方位判断,可以从巅峰之路半途的扎西宗乡走岔路进去,也可以从定结县走进朋曲河谷,但那显然路就比较远了,反正到后面都得靠徒步,是一件耗时耗力的事情
快到老定日县城之前,周边环境会呈豁然开朗状,那是因为已经走到了卓奥友峰脚下冰川的冲积扇面上,此时向南眺望,就可以看到卓奥友峰群(Cho oyu,8188米,No.6)很完整地屹立在南方天际
从地图上可以看到,整个卓奥友峰群主要由三座山峰组成,卓奥友主峰、四光峰(Siguang Ri,7309米)和帕龙日峰(Palung Ri,7022米),三个山头呈品字形排列,从相片上看,就是主峰与跟前两个较为低矮的山头
卓奥友在藏语里的意思,是秃头之神,实在是山如其名,并不如其他高峰那么突兀,而且坐东朝西,可谓对近在咫尺的珠峰不屑一顾,在民间传说中,说是卓奥友由于向珠峰求交往失败,才会变得如此孤傲
再从一个更近的角度看一看,卓奥友的峰顶,是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平地,而传统的登山线路是沿着西侧山脊、也就是照片中右侧的位置,山势并不算很陡峭,对于专业登山家来说,攀登难度是入门级的水平,作为一个练兵的场所是很合适的
所以,这位秃头之神,也是14座8000米级山峰中最为慈悲的神,截止2003年的统计,卓奥友峰的登山死亡率仅为2%,是14大里面最低的,可谓善哉善哉
而且,要去到登山大本营也相对容易,只要从老定日往南驱车40公里,就可以到达卓奥友北侧最大的冰川——加布拉冰川,登山的起点就在那里;像登山这种考验后勤补给的事,补给线越短就意味着难度越低
其实真正险峻的地方,是在尼泊尔境内的南坡,看地图的话,会发现卓奥友峰南侧有两条巨型冰川,那分别是长达15公里以上的兰巴冰川和格重巴冰川,直直深入下面的山谷之中,是为典型的海洋性山谷冰川
这两条冰川伸入的区域,就是尼泊尔大名鼎鼎的EBC(Everest Base Camp,珠峰南坡大本营)徒步区域,在那里可以看到一座在定日看景时极易忽略的著名高峰——格重康峰(Gyachung Kang,7952米,No.15)
从排名上就可以看出,这座高峰可谓十四山之下、万山之上,她是除14金刚之外,7000米级山峰中最高的一座,由于她的山脊是和卓奥友峰连在一起的,从定日平原方向看白花花的一片扎堆在一起,很容易就稀里糊涂就这么遗漏了,我也是后来查看卫星地图时才辨认出来的,可以说是个意外的收获
在一般的印象中,公众媒体总是对这些8000米级的山峰大加宣传,8000米以下的基本乏人问津,以至于形成一些以讹传讹的谬误,甚至曾经有过把南迦巴瓦峰(Namjagbarwa,7782米,No.28)当作7000米级山峰中最高的这样的笑话
因此,我也希望在此的宣传能起到一些以正视听的目的,希望大家都能记住,7000米级山峰中最高的一座,她叫格重康峰,而且,现在喜马拉雅山脉还在继续拔高,终有一天,她也会挤进8000米的殿堂的
在卓奥友峰群的西边,是拉布吉康峰(Labuche Kang,7367米,No.75)的峰群,她由五个主要的山峰构成,在照片上可以很清晰得数出来,从左到右分别是,拉布吉康二峰(Labuche Kang II,7250米)、拉布吉康一峰(Labuche Kang I,7367米)、拉布吉康三峰(Labuche Kang III,7072米)、科郎玛峰(Colangma,6952米)、拉布吉康四峰(Labuche Kang IV,6820米)
不过,拉布吉康峰群真正的意义并不在于她的海拔高度,而在于她与卓奥友峰群一起,联袂切割出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境、喜马拉雅的另一条国家地理没有提及的沟——绒辖沟(这个名字是我自己起的,算有冠名权么),在地图上表现为一条明显的山谷地貌,有一条河流向南切割而去,那便是绒辖藏布,与朋曲一样,同为印度河水系的源头之一
从行政区划上说,那里属于定日县的绒辖乡,而其他资料则寥寥无几,从仅有的一点点线索来看,绒辖沟曾经是清朝廓尔喀战争时的主要战场之一,另一个主要战场,是我们之后要去的通拉山口、聂拉木一线
指挥那场战争的清军将领是大学士福康安,当年是乾隆跟前不亚于和珅的大红人,甚至有野史传闻他是乾隆帝的私生子,不过暂不论他出身如何,相比于玩弄权术的和大人,这位福大学士可谓战功赫赫,是颇有业务能力的
在去年川西北游记中,我曾提到过发生在丹巴县附近的大小金川战役,最终指挥攻下这些碉楼的正是福康安,而在抗击廓尔喀入侵的战役中,最终也是大获全胜,最远攻到离加德满都只有20公里的地方
不过细细品味这些战役时,也会发现战果是有水分的,且不论乾隆帝因宠爱这位私生子、而把最精锐的将领和嫡系部队交予他指挥,就说廓尔喀之战,最后官方说是议和,其实是打到尼泊尔境内的清军面临补给线过长、水土不服等窘境,实在也没法再打下去了,就顺水推舟地讲和吧
否则的话,实在是没有不攻下去的道理,可话说回来,就算打了下来,估计也得在近代史里被割地赔款拱手送出去,还是别折腾了
无论如何,我们对绒辖沟的情况还知之甚少,从地图上看,国境对面的尼泊尔也是一大片没有任何地名标注的无人区域,而且国境线的划分也没有特别明显的地理标志,因为喜马拉雅山脉在这里是一个明显的断裂带
面对如此多的疑问,作为键盘地理学家的我也只能瞎猜猜了,若是有绒辖沟从幕后走到前台、为公众所认识的那一天的话,可千万别觉得我太有先见之明噢,哈哈
接着登场的当然是身居世界高峰总BOSS高位的珠峰了,在定日平原看到的珠峰,要比在大本营看到的形状更加尖耸,但距离实在太过遥远,只能看到个大致的轮廓,上面幅倒影图里,实际是有珠峰的,但是你看看哪里还找得到,只是一个白点而已
若是想用长焦镜头照特写,那起码也得300mm以上的镜头配脚架才能确保出片质量,我这次除了在札达观景台,基本没怎么用脚架,手持着拍个照已经很吃力了,实在是不高兴去折腾这个事情,在高原摄影,体力是远比技术和设备重要的
珠峰本身就不多说了,这里讨论一下珠峰的几个卫峰,从地图上可以看到,珠峰的东侧是一条超过15公里长的巨型冰川通向嘎玛沟,那便是在所有资料中都提及甚少、知名度远远逊于绒布冰川的康雄冰川,至于为什么她不出名,实在是想不通,难道这里也有不为人知的边境争议?
这种没谱的事,暂时不论,我们再看珠峰的西、南、北三个方向,都是皑皑雪峰,里面隐藏着珠峰的三大护法,其中最有名的当然是洛子峰(Lhotse,8516米,No.4),她的名字直译过来就是南峰的意思
其实若看三维影像,她与珠峰之间有明显的山脊相连,直线距离仅3公里,把她评定为独立高峰,实则非常勉强,算是网开一面了,在中国境内基本很难看到她的完整容貌,要去EBC的卡拉帕塔尔(Kalar Pathar)才行
西面的卫士是努布策峰(Nuptse,7861米,并列No.20),直译就是西峰,她的山脊与洛子峰相连,直线距离5公里;北面则是强策峰(Changtse,7543,No.45,也译作章子峰),这个峰是在北坡大本营就能看见的,早晨的第一缕阳光,就是撒在强策峰的东坡上的
无论国际上是用什么标准来衡量一座山峰是否为独立山峰,就仅仅从整体上看,珠峰和三座卫士峰互有山脊相连,从感觉上实为一个整体的峰群,呈一个众星拱月的态势,气势非凡
那么让我们再发挥一点想象力,这个峰群像什么?以珠峰为中心,伸出四条蜿蜒的山脊,从空中看,是不是像一个巨大的佛教卐字符?
这些都是我在游记撰写过程中无意发现的,写到此处,不得不感叹这片神奇的土地之玄妙重重,世界屋脊的名号,当之无愧
在之前的亚东篇中,我们曾谈到了喜马拉雅山脉五女神的话题,比较规范的说法应该是“长寿五天女”,其标志就是山峰的名称以藏语意为女神的卓木(Chomo或者Jomo)开头
那么在本篇的开头,我将很荣幸地告诉各位,卓木家族的最后一位成员也被我找到了,那便是屹立在西藏定结县与印度锡金邦边境上的卓木玉莫峰(Chomo Yummo,6829米,无中文官方译名)
卓木玉莫峰所在的区域,正是之前提到过的、赫赫有名的中印边境潜在危机区——手指地带(Sora Funnel),若是向北仅45公里,便可以去到珠峰地区第二大湖——错母折林(Como Chamling)
整个错母折林湖盆是一个下陷的冲积平原结构,平均海拔在4400米左右,估计为季节性冻土,在中印边境东部是少有的适合机械化部队集团运动作战的地区,整个区域有N条河流向北切割拉轨岗日山脉,流向G318沿线和日喀则——那么剩下的,也不用我多说,大家都应该知道利害关系了吧
在卓木玉莫峰西南方向,直线距离50公里左右的地方,就是世界独立高峰的铜牌获得者、仅次于珠峰和乔戈里峰(K2,8611米,No.2)的干城章嘉峰(Kanchenjunga,8586米,No.3),它位于印度和尼泊尔的边境上,交通极为不便,莫说是攀登,就算想去看一眼也是非常艰难的事
至此,长寿五天女全部到齐,她们分别是珠穆朗玛峰(Chomolangma)、卓木拉日峰(Chomo Lhari)、卓木拉日康峰(Chomo Lhari Kang)、卓木隆佐峰(Chomo Lonzo)、卓木玉莫峰(Chomo Yummo),她们的居所,有一种说法就是在上一篇中提到的拉布吉康峰(Labuche Kang),不是正好五个山头么?
至于这个名单的准确性,我倒也无法保证,毕竟这是我个人的观点,加之民间传说的讲法众说纷纭,网上的资料也大都是抄来抄去,没什么价值;我判断的依据有两点,其一是她们均坐落在喜马拉雅山脉的主脊线上,其二是名字中都有卓木,到底是不是这回事,就见仁见智了
说了一些花边题外话,我们言归正传,继续介绍定日雪山盛宴圈的情况;以老定日县城为圆心,方圆15-20公里左右的区域内,是卓奥友峰北侧加布拉冰川融水的冲积扇面,地势开阔,均可以看到上一篇中所述的几座高峰
其中最佳的摄影点,是岗嘎镇往西数公里,那里有冰川河形成的辫状水系,可以取得较好的前景,我之所以会知道这里是个绝佳的观景点,也是因为曾经看到过一幅在此拍摄的卓奥友夕照;在岗嘎镇是有旅馆住宿的,不过条件就别抱太大希望了
不过眼下这日出日落是别想了,只能继续前进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传说中能近距离观看希夏邦马峰(Shishapangma,8027米,No.14)和摩拉门青峰(Molamenqing,7703米,No.33)的通拉山口
过了岗嘎镇不久,就会走出定日平原,周围的地貌变成了由朋曲切割出来的山谷,此时就正式进入了聂拉木县境内;这一片山,是拉布吉康峰与希夏邦马峰之间的过渡地带,山势平缓,而通拉山口,就在这山谷顶上
在走上通拉山口之前,会遇到一个三岔路口,沿着朋曲上游往西,那便是之后要去的佩枯错盆地,继续沿G318行进的话,就可以上到通拉山口,因此,我们必须要走大约30公里的回头路,去完通拉山口后,再返回这个路口
通拉山口是G318到达终点樟木镇之前的最后一个垭口,也是G318上为数不多的5000米级垭口之一;在走过甘孜州的康定之后,318国道就会开始周而复始的翻山越岭过程,从康巴第一关折多山口,到此地聂拉木县的通拉山口,比较著名的4000米级垭口多达14个
其中标高5000米级的垭口有4个,分别是川藏线上的天险东达山(5008米)、川藏线最高点米拉山(5013米)、G318最高点嘉措拉山(5248米)、以及眼下的G318最后一关通拉山口(5100米)
就算在世界范围内,海拔超过5000米的公路垭口也是屈指可数,几乎全部集中在青藏高原和喀喇昆仑山区,除了上述4座垭口之外,比较著名的还有唐古拉山(5231米)、那根拉山(5190米)、雀儿山口(5050米)、界山达坂(5200米),另外,在G219新藏线萨嘎至狮泉河段还有几个知名度较低的5000米级公路垭口,这在之后的行程中会进行介绍
这些雄伟到几乎可以称为世界纪录的数字,不仅揭示了人类在那里距离生命的禁区仅一步之遥,更令人觉得隐藏在这些坚实路面背后的测绘人、筑路人、护路人的伟大
我常说,对于我们旅行者而言,筑路人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若没有他们,我们将无路可走
在地图上我已经标出,通拉山口分为大小两个,小通拉山口海拔4900多米,大通拉山口海拔5100米,两者相隔仅数公里,中间隔着一个落差不大的山谷,在地图上表现为公路拐了一个细微的三角形
作为一条出境公路,G318聂拉木段路况非常理想,但这仅仅是在盛夏季节的状况,如果大家注意一下新闻报道,就会发现每年冬季中尼公路几乎都会被大雪阻断,因此我们注意到在山口附近有道班常驻,并停有一些大型挖掘机械以备不时之需
不仅如此,更险恶的路途还在前面,从45公路外的聂拉木县城到中尼边境的樟木镇,短短30公里中海拔会从4000米急剧下降到2000米,落差之大远超亚东沟的S204,为了修筑这段几乎是挂在悬崖上的公路,官方记载有将近百位筑路士兵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如果天气状况良好,在通拉山口东边可以看到拉布吉康峰群和卓奥友峰群,西边则可以在直线50公里的极短距离内观看希夏邦马、摩拉门青夫妇的雄姿,不过,对我们而言,最终这只不过还是一种理论上的可能性,通拉山口视野极为开阔,但是周围的所有山峰均被云雾遮蔽,可谓是白来一趟了
从下面这张图可以明显看出,远处的山体上云雾缭绕,那便是樟木沟的方向,既然是沟,那也是一条海拔落差极大的水汽通道,这些盘踞在山峰周围的云,就是从沟里冒上来的水汽形成的,在夏季季风盛行时节是常态
尽管有些遗憾,却也无可奈何;我们在出发前也对雨季的影响做了最坏的打算,对于这种局面有非常充足的心理准备,另外,在之后的佩枯错湖盆依然有机会看到希夏邦马,现在绝望显然还为时过早
我悻悻然在山口撒掉一把龙达,以示对喜马拉雅诸神的敬意,并希望她们能护佑我们一行人在之后的行程中能有好的运气,看着五彩纸幡随着远道而来的孟加拉湾季风四散飘扬,那种感觉倒是不同一般的舒畅
老王怂恿我们去樟木口岸看一下,毕竟从山口下去只有75公里之遥,一路下坡路况良好之下2个小时就能到达,不过稍事纠结就直接放弃,一来因为时间不够,二来由于计划中没有安排樟木口岸,所以我们的边防证上也没有写上此处
在此简单说下目前边防证的情况,需要登记检查边防证的地方共有三个,分别是进亚东的嘎拉边防站、进定日的鲁鲁边防站、进普兰的马攸木边防站,其中嘎拉边防站最严格,其他两个较松
所谓的松紧,指的是边防证上“前往地点”的书写,按照规定必须具体到县,不过由于户籍所在地办理民警的业务水平各有不同,在旅游旺季边防战士大多会睁一眼闭一眼,实在不行说几句好话一般都会放你过去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毕竟只是暂时的,像这种事情很难说哪天会一下子规范起来,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应该尽量把证上的内容填写准确,我在下面列出所有需要办理边防证的地区,基本上有边境线的县都需要,以供参考
日喀则地区:亚东县、岗巴县、定结县、定日县、聂拉木县、吉隆县、萨嘎县、仲巴县
山南地区:洛扎县、隆子县、错那县
阿里地区:普兰县、札达县、噶尔县、日土县
林芝地区:米林县、墨脱县、波密县、察隅县
回到三岔路口,我们沿着希夏邦马大道继续往佩枯错方向行进,希夏邦马大道又是我原创的名字,因为路碑上没有写这条路的编号,也就不得而知,姑且先这么称呼,以下就称为希峰大道了
这条路与希夏邦马峰群的主脊线呈一个30度左右的夹角态势,从照片上可以看到全是新修建完毕的柏油硬路,不过千万别以为这是专为我们旅行者准备的,咱们没有那么大的面子,真正的原因还是边境战略安全的考虑,它连通了聂拉木和吉隆这两个边境县,互为犄角和支援,可谓意义重大
前进二三十公里后有售票处,大家可以看到上图有车辙印向左拐的痕迹,从那里走就可以进入希峰核心区,有意思的是旁边的牌子上还写着禁止车辆入内,应该是禁止“普通社会车辆入内”才对,有合法手续的登山队伍可以从这里去往北坡大本营
从地图上看,从此处拐弯进去,直线距离大约30公里左右就可以到达希峰北坡的野博康加勒冰川和达曲冰川(与野博康加勒冰川平行的那条)面前,这个名字实在比较难记,因此现在官方把她改成了另一个较短的名字——达索普冰川,也没好记到哪里去
如前所述,长达13公里以上的野博康加勒冰川是朋曲的源头,也是科学家们监测气候变化的一个固定地点,从永冻冰层内取出的冰芯里,可以找到乃至几十万年中的地球气候变化的记录,其原理与沉积岩差不多;在中国国内,除了希峰之外,另一个钻取冰芯的地点是昆仑山脉西端的崇测冰川
不过要去大本营看一眼的话,对于我们这种普通游客而言就是奢望了,如果当时有辆自行车、还有一天富余的时间的话,恐怕就这么骑进去也不是难事,遗憾的是,我既没有自行车,更没有多余的时间可用
除了北坡的登山线路外,最近比较热门的还有一条希峰南坡的徒步线路,从聂拉木县城出发往西,沿富曲冰川融水河谷即可到达,这也得益于整个希峰都坐落在中国境内,除了希峰之外,其他8000米级高峰基本都是与邻国的界山,要去南坡就得出国了
从卫星地图上可以看出,希夏邦马以及周边诸多山峰,是喜马拉雅山脉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现代冰川作用中心,表现为一大片白色冰雪覆盖的区域,其密度和强度甚至超过了珠峰地区,主要就是得益于靠近樟木沟这个天然的补给通道
但是,凡事也是有利有弊,雨季相对充足的水汽形成的骑云,对于我们这些游客而言无异于一场梦魇,以至于希夏邦马和摩拉门青成为我们此行唯一没有看到的计划内的雪峰,不仅是一大遗憾,更是成为了以后再来一次的理由
然而,雨季的影响使我们没有看到希夏邦马固然是种遗憾,若是由于这个原因殒命于此,就不仅是遗憾那么简单的事了
当我们行至佩枯错湖畔,看到南方天际渐渐接合过来的一列雪峰时,曾满心欢喜地以为那就是希夏邦马的主峰群了,不过,当我回来后仔细确认之下,确定那只是希夏邦马峰群中的西峰——岗彭庆峰(Gang Bencchen,7281米,一说7292米,No.90)
尽管是一座能排进世界前百位行列的高峰,岗彭庆实质上却没什么名气,在大众媒体中甚少提及她的正名,而大都以“希夏邦马西峰”敷衍过去,一方面是由于大家真不知道她叫啥名,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里发生过一起著名的山难事件,往事不堪回首啊
2002年8月上旬,著名的北大山鹰社5名队员在攀登岗彭庆峰时,于海拔6700米处遭遇雪崩,导致全军覆没无一幸免,这可以说是继90年代梅里山难之后,国内发生的伤亡最大的山难事件了
山鹰之所以在此折翅,我认为最主要的原因是在选择登山的时间点上出现了致命的错误,希夏邦马峰群的位置,是在喜马拉雅山脉两大水汽通道——吉隆沟和樟木沟之间,7、8月份东南季风活跃、大量的暖湿气流从印度洋飘来,是雨季的最中心
此时的天气变化可谓神鬼难测,且冰川活动频繁,是最易发生雪崩的季节,稍有地理及气候常识的话,就应该避开这个时节而选择春秋两季;从历史记录来看,西藏登山协会当时也提醒过他们这一点,但是那些学生显然没有充分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以至于最终铸成大错
从沿途的情况来看,在7月中下旬这条路已经鲜有游客光顾,开个几十公里都很难遇到一辆车,由此可见,即使普通游客都清楚雨季的天气状况,而在行程安排上刻意对7、8月份进行回避,莫说是来登山了
从上面几幅岗彭庆卫峰的特写来看,我们可以注意到山脉上空云雾缭绕,山体上几乎不存在一块光滑完整的冰壁,到处都是积雪崩落的斑驳痕迹,可想而知选择雨季登山会面临多么险恶的状况
固然夏季暑假是学生唯一可以利用的时间,但是会选择北纬仅28度、临近气流通道的低纬度高峰作为目标,这只能说,这些登山队员既缺乏必要的地理常识,在自信心方面也是一种盲目的膨胀状态
据那时的当事人讲述,这批队员攀登岗彭庆的目的之一,是寻找是否有直接从岗彭庆走到希夏邦马主峰的道路,这更是一种常识性的错误,就算当时还没有民用的卫星遥感地图,但作为享誉全国的登山俱乐部,不可能没有详细的等高线图和地形图
只要有地图,通过简单测量就可以知道,从岗彭庆到希夏邦马主峰,即使直线距离也超过30公里,山脊平均海拔在6500米以上,要直接从山脊走过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这已经超过了自信的范畴,简直就是胡闹了
犯了错误就要付出代价,为了这些本可以避免的常识性错误,而需要用生命的代价去吸取教训,这未免太过沉重了
就算没有看到希夏邦马主峰,这岗彭庆峰群(版本较老的地图,把这一列山脉称为佩枯岗日)的冰川群也已经足够壮观,不过我们等了许久,岗彭庆峰始终躲在云层后面不肯露出真容
实际上在西部旅行时,等待雪山峰顶上的云层散去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既可以考验自己的耐心,又能在等待过程中静下心来与神山心灵相通,这种经验对于经常碍于假期只能在雨季出行的我们来说,可谓数不胜数
见岗彭庆迟迟不愿露面,我想起了当年梅里山难的家属去朝拜卡瓦格博时的做法,便对 @土土大人妖气永存说,我们一起喊一下怎么样?于是,我们便扯开嗓子对着群峰呼喊道——希夏邦马,我们来看你啦!!!
为什么称这些雪山为神山?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科学依据之外,有时你不得不承认,她真他妈的神,不由得你不信;在呼喊过后,云层在短短几分钟内快速散去,岗彭庆露出了她那几乎呈90度直角的威武尖顶
此时我们距离岗彭庆的直线距离仅20多公里,可谓近在咫尺,目测来看,这种极其尖锐、如刀劈斧削一般的峰尖在我见过的雪山中几乎可以说绝无仅有,何况她海拔高达7000米以上,从特写镜头看,主峰体上地形险峻,遍布着悬冰斗,到处都是积雪崩塌的痕迹,是一座极不稳定的典型技术性山峰,攀登难度非常之高
我查阅了一些资料,并没有找到明确的岗彭庆峰攀登成功记录,从截止2003年的统计数据看,共有220人曾经挑战希夏邦马峰,其中有19人没有能够回来;岗彭庆峰若是得益于其较低的知名度、恶劣的天气条件以及较大的难度而未被染指,倒也是一件幸事,话说我觉得这个可能性还不小
回过头,我们再来看看日喀则地区最大的湖泊佩枯错,有充足的证据表明,佩枯错与羊湖一样属于冰川堰塞湖,湖水的补充大致有两个来源,其一是不远处岗彭庆峰群冰川融水的直接注入,在地图上我标注了一个叫卢玛克乌桥的地方,桥下的河流便是佩枯错的主要水源之一巴日雄曲
其二便是湖面降水,这降水的原因是之前提到的过的概念——局地环流,这是一种小型的气候系统,在青藏高原腹地极为常见,通俗的说,就是雪山融水、灌溉与地表蒸发、植物蒸腾,形成动态的平衡状态,是一种自给自足的小范围循环方式
不过由于我们身处的这个时代从地质上说处于间冰期,全球气温升高、冰川大幅度后退,导致湖水的蒸发量远高于降水和融水的补充量,有研究资料表明,佩枯错的面积正以每年10平方公里左右的速度缩小,而且从照片上可以看到,湖盆周围的土地正在渐渐沙化,湖水的盐碱化程度也非常得高,可谓如画的风景背后也潜藏着生态危机
生态危机的后果就是导致生物的生存危机,正如现在我所生活的城市,由于经常能够弹开台风的袭击,而被称为拥有著名的“魔都结界”,无论个人还是官方的媒体都会用副高引导气流、大陆架、冷空气等因素予以解释,但我个人认为,大家都在刻意回避另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与局地环流师出同门的城市热岛环流
这种环流的具体成因就不多说了,总之它会导致城市大量排放的污染无法外散,其结局就是揭示了城市存在严重的生态危机,台风固然会给人口密集的大都市带来人员和财产损失,但从另一方面意义上说,台风吹不进城市足见其热岛环流的强大,并非是一件好事
同样面临生存危机的,还有那些生活在希夏邦马神山下的人们;在卢玛克乌桥附近有一个旅馆,我们曾在这里稍事休息,这个旅馆大厅的窗户正对着岗彭庆峰群,可谓无比豪华
从行政区域上说,这里属于聂拉木县的波绒乡,大概是因为走这条路的人实在不多,此地的村民依然保持着淳朴的原生态性格,尽管与我们语言不通,但做生意却极为公道,一碗方便面,仅仅买5块钱,要知道,这个村子无论是离萨嘎还是聂拉木这些物质相对丰富的县城都不下百公里远,如果加上运费,还能赚到什么?
而且,村民们的物质条件极为匮乏,上图中的这位老人曾向我求治疗嗓子发炎的药品,同时还指了指眼睛,我抬头一看,他的眼睛已经在长期无遮拦的高原紫外线辐射下布满了血丝,当我有点想套近乎地发了根烟过去时,发现他们连打火机都没有
一时间,我觉得一种揪心的疼痛感,消炎药、墨镜和火种,对我们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物质,对他们来说却如王母娘娘的蟠桃一般求之不得,似乎人们在把路修好了之后,别的就什么都不管了,甚至是一些基本的人性关怀
我们尽可能地留了一点药给他们,我还送了一套烟和打火机给那位老人,墨镜实在是没办法,我只有一副,如果有朋友看了我的游记要去那条线路,希望可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给他们提供这方面的帮助
公路几乎是绕着佩枯错划了个半圆,在走过卢玛克乌桥后,基本也算是出了聂拉木县境,进入了邻居吉隆县的境内,这个县界的划分也是颇有意思,佩枯错与佩枯岗日,大家都是二一添作五,各占一半
之前也提到过,修缮希峰大道的一大原因,就是加强地处偏远角落的吉隆县与外界的联系,同样是因为CNG的宣传,使得吉隆沟从默默无闻华丽变身为藏南又一大引人入胜的秘境,仅从例如磨房这类户外论坛的约伴活动中就可以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已经把吉隆县作为行程中的目的地之一了
单论历史底蕴的话,吉隆沟可谓成名已经,此处与对面尼泊尔的交流最远甚至可以追溯到1400年前的唐代,而藏王松赞干布迎娶尼泊尔的赤尊公主,也是从这个地方;赤尊公主后来与文成公主一道成为辅佐藏王的左膀右臂,使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有两个女人不再成为一种传说
我们暂且不论这两位公主是如何摆平谁大谁小,我倒觉得这个题材足可以拍一部电视剧,一来表达一下中国与尼泊尔的邻邦友谊,另一方面扫一扫被那些宫廷斗争剧搞坏的社会风气
不过说中尼世代友好显然是天方夜谭,之前也提到过廓尔喀战争,而吉隆县也是当时的主战场之一;没有受到过多外来文化影响的吉隆,如今也保留着当年战争的诸多遗迹,成为到那里去旅行的主要景观之一
随着公路的修通,吉隆沟在不久的将来很有希望成为又一个开放的边境通商口岸,而对于我们旅行者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从吉隆沟沿着吉隆藏布切开的河谷出境尼泊尔,沟口附近就是著名的朗当国家公园,有着为数不少的徒步线路,可观看希夏邦马冰川群中的一座7000米级的山峰——朗当利荣峰(Langtang Lirung,7227米,No.99),而且距离加德满都仅56公里之遥,这无疑是继从樟木口岸出境之后的又一种选择
希峰大道在拐到佩枯错西岸后,有几个可以眺望湖面全景的大型天然观景台,由于公路之后就会拐上分水岭,所以这也是观看佩枯错的最后机会
如果要拍摄湖水与岗彭庆的合影,有两个选择,其一是在西岸这个位置直接走到湖边,另一种是走湖东岸的岔路去往湖盆的东北角,从地图上判断那是一条死胡同,去了之后需要原路返回
在湖边扎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关注天气变化,从全景照片上可以明显看到附近一圈山脉上全是云,这就是局地环流的一个视觉表现,这些云不定时、不定期地会从任何角度倾泻而下,如果不巧砸到了阁下的头上,那可就不是落汤鸡那么简单了
告别佩枯错走上分水岭后会遇到三岔路口,左去吉隆、右至萨嘎,这个区域的路况目前还是土石状态,一直会持续到萨嘎附近的雅鲁藏布大桥,大约75公里左右,不过从沿途地形上看,除了翻过一座山口之外,没有太多的筑路难点,如果吉隆真的要升级为一个边境口岸的话,那么相信修成硬路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在接近山口时可以看到远处有一些雪峰群出现,那便是之后要陪伴我们一周之久的冈底斯山脉,此山脉地处高原内部,冰川发育不算发达,条数虽然不少但规模都比较小,冰储量在我国所有山脉内排名倒数第二,仅比新疆北部的阿尔泰山稍稍多一点而已
由于行程的紧迫,我们到达萨嘎县后决定不做停留,当天就赶到仲巴过夜,以减轻次日的压力,原本以为这段路是一马平川的康庄大道,但结果证明这只不过是我先入为主的误会而已
在走过这段路之后我知道,从拉孜县开始一直到仲巴县,这400多公里的路途全部都在冈底斯山脉东段中穿行,沿途需要翻越的山口多达8个,这些山的绝对海拔不高,但可谓无比纠结,反复的翻山越岭无论对司机还是乘客,都是一个挑战极限的过程
从萨嘎到仲巴,需要翻越这8个山口中的查藏拉山口(4750米)和突击拉山口(4830米),才可以挣脱冈底斯山的包围来到仲巴附近的雅鲁藏布源区冲积盆地,那里的地势就相对开阔得多了;另外6个山口,集中在萨嘎至拉孜段内,这个到回程的时候再详细介绍
好容易在天黑前赶到了新仲巴县,却又碰到麻烦事,在这种地方碰到住宿爆棚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到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是县里召开人大,各个乡镇的代表都住到了县城,挤占了游客的住宿资源,可谓中国特色
最后不得已只能在一家叫高原农牧宾馆的地方落脚,说是宾馆,其实也就是多人铺而已,而且卫生条件不太好,可以算是这一路上住宿条件比较糟糕的地方了
不过,就算再糟糕的条件也架不住累啊,几天的带队操持让我累得一倒在床上,好像八头牦牛也拖不起来那样的沉,连晚饭也没吃竟就这么呼呼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漫天繁星,赶紧架好机位开拍,遗憾的是这个宾馆的院子光污染太厉害,没拍出什么像样的,到半夜上厕所的时候想再看看情况,却不料天空已经被阴云遮蔽
在高原拍星空要比平原容易点,毕竟这里空气透光度高,我这两张图只曝光了15秒,银河随随便便就出来了;从技术上说,拍星空是一件极其公式化的事,只要按照固定的参数去设定按快门,就肯定可以拍到
唯一有点争议就是对焦,有人说用M档调到无限远往回撤一点,有人说用live取景对焦,也有人说用单点对比较亮的星星,我这次使用的是第一种方法,效果并不是很好,以后有机会再试试后两种,只是在东部沿海,是不太可能有这种机会了
在长曝光中,地面的光源只要有一点变动,就会对最后成像造成不同程度的影响,所以,拍摄星空这个事,除非专程去蹲点,若是在旅行途中随机拍的话,很大程度上就是一件听天由命的事了
行程:新仲巴(4519米)——马攸桥检查站(4750米)——马攸木拉山口(5083米)——圣湖东岸(4500米)——霍尔乡(4570米)——巴嘎乡(4600米)——基乌寺(4570米)——塔尔钦(4650米)
距离:360公里(理论值,实际在400公里左右)
从行程中标注的海拔数字可见,从今天开始,我们将有连续三天的时间活动在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直到数天后行至札达县城才会回到海拔4000米以下
这无疑是进入阿里高原的标志,但是令人费解的是,仲巴县从行政区域上被划归了日喀则地区,而不是传统习惯上的阿里地区
日喀则地区的大部分县级单位,都位于农区或者半农半牧区,基本只有这个仲巴县是完完全全的牧区,无论从地理风貌还是生活习惯上,与其他县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把她硬是凑进来,似乎有些不伦不类
这么安排的原因,可能是由于仲巴县实在有着比较重要的意义,若是划归阿里的话不太好控制;这个县面积大至4.5万平方公里,在全国范围内属于排得进前20位的水平,并且与对面尼泊尔之间有着漫长的国境线
这段国境线目测将近300公里,大部分为平均海拔在6000米以上的喜马拉雅山脉中段所遮挡,不过依然有一些季节性的山口,冬季封闭、夏季畅通,其中喜马拉雅山脉最大的一片豁口,我在地图上标注了一下,国境对面的那片区域,正是大名鼎鼎的木斯塘地区
木斯塘地区原为一个半独立的政教合一王国,称为珞王国,居民多为藏族,甚至有传闻说那里就是藏族文化的发源地,我们看到在木斯塘的南面,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博卡拉,两座著名的8000米级高峰——道拉吉里峰(Dhaulagiri I,8167米,No.7)和安纳布尔纳峰(Annapurna I,8091米,No.10)赫然耸立在此
这两座大波士如门神一般伫立在木斯塘山谷的两侧,可谓造就一块风水宝地;如果去走安纳布尔那大环线的徒步,那么就可以在翻越ABC(Annapurna Base Camp,安纳布尔纳大本营)北侧高达5416米的托隆山口前,无限接近这个区域
1959年达赖十四世被挟持出境后,部分流亡藏人在美国中情局的支持下,在木斯塘地区建立了所谓“四水六岗卫教军”的匪军武装,目的是企图借此为根据地,对我西部边境的公路和设施进行破坏
木斯塘北部邻近仲巴县的这片约20公里宽的豁口,我用地图查看了一下,地势相对开阔,有数个海拔在4700米以下的山口,估计当时叛军就是从这个区域偷越国境,对仲巴边境地带的骚扰长达10年以上
这支恶行累累、同为中尼两国住民憎恶的叛乱武装,在中美关系缓和后的1974年就被尼泊尔政府军剿灭,不过即使这支叛军并没有在战略上获得任何进展,但依然提示了这个边境区域的重要性
一般来说,像这种位置偏远、自然环境又不太好的边境地带,住民本就沾亲带故、平时自由来往做点小生意,一不留神就会成为三不管地区,随后就是贩毒啊、走私啊什么的都来了,而且,在我国境内又有雅鲁藏布上游——当却藏布(马泉河)这个天然屏障阻挡,基本上没有筑路的条件,很难开辟成一个正规的口岸
尽管我国和尼泊尔现在外交关系还算不错,但保不齐哪一天世界局势就会发生变化,到时当却藏布水系的南岸基本是一个无法防守的背水态势,被蚕食掉可谓分分钟的事情
我国的国境线太过漫长,仅靠数量有限的边防军和武警自然无法面面俱到,人家还得维稳呢不是?因此,据媒体报道,现在仲巴县包括隔壁的萨嘎县,靠近边境的一些乡镇组织了民兵摩托车巡边队,会定期对这些季节性山口进行管理巡视,藏兵于民,不失为一个上上之策
走出仲巴县城后几十公里,就能远远望见南方天际的一排雪线较高的雪峰以及一条宽阔如湖的河道,那便是雅鲁藏布江的源头所在地,我就把她统称为雅鲁藏布源区了,此处的河流称为当却藏布(马泉河),是阿里地区发源的四大藏布之一
在版本较老的地图上称这列山脉为杰马央宗康日,但不知为何,现在这个名字已经销声匿迹了;喜马拉雅山脉其实也是个笼统的说法,其中的每一段可能都拥有不同的名称,但是要寻找并确认,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另外,我们平时所称的雅鲁藏布江,其实也有不妥,在藏语中“藏布”已经是江河的意思,再加上一个江,就是画蛇添足了,称其为雅鲁藏布(Yarlung Zangbo)即可
比雅江源更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些如金黄色缎带一般的大沙丘,我们可以看到从所在的G219沿线,一直到当却藏布的河沿,草场几乎已经被沙丘侵蚀到了绝境,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完全沦陷
仲巴县雅江源区面临严重的沙化危机,是几乎每一篇游记都会提到的,仲巴县城因为风沙肆虐而被迫搬迁三次也是广为人知的事,在此就不老生常谈了,我的疑问在于,为什么这个地方的沙化现象会特别厉害?
这个问题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几乎翻遍了网络我都没有找到多少有价值的资料,大家都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大多数只是照搬照抄,我也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那么求人不如求己,我就自己来研究研究看看,所幸得出一些初步的看法,下面会做一点简单的分析,不过有言在先,这个问题牵涉到地球物理、气象、地质等领域,我在这些方面都不是专业人士,分析也是无责任的
先说一件有趣的事,大家若看一看坐标的话,会发现北纬30度(以下简称30N)线正好贯穿仲巴县境,30N是什么概念呢?可以去看看世界地图,你会发现,30N及附近的区域,大都是荒漠、沙漠地带,称之为死亡地带也不为过
至于原因,简而言之就是赤道环流和科里奥利效应(Coriolis Effect)共同作用的结果,赤道受阳光辐射强、气温高,热空气携带大量水汽上升,变冷后形成降雨,这就是热带雨林的由来
失去了水汽的干空气,受科里奥利效应(地球自转轴倾斜造成的偏转力)效应的影响,移动到30N附近掉头下沉并增温增压,就形成了我们耳熟能详的名字——副热带高压;在干热的副高控制下,30N高温少雨,所以大多变成了荒漠
空气总是从高压区流向低压区,那么30N附近的热空气会再流出,向赤道和60N附近的副极地低压区移动,还是由于偏转力的影响,在高纬度地区形成了西风带,低纬度地区则变成了夏季的东北信风,从不爽约
由于青藏高原的隆起,很大程度上改变了西风环流的形态,所以,我国30N地区并没有变成荒漠,而是长江中下游平原的鱼米之乡,其代价就是西风环流绕道北上,造就了西北干旱区
那么,这与仲巴县沙化又有什么关系呢?先来看看仲巴县的地形,除了北面的冈底斯山区,此县30N附近,是雅鲁藏布源区,此处河道纵横、湿地遍布,是一个四面环山的盆地
湖盆最大的气候特点是什么?对,就是局地环流,我们之前说过的,本来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循环系统,和沙化是不沾边的,但不幸的是,尽管喜马拉雅山脉西段挡住了西风环流,可这个盆地还有另一个风口
哪个风口?没错,就是前面说过的木斯塘沟!北上的印度洋东南季风,在尼泊尔境内消耗完了大部分水汽,风吹到这里已经变得极其干热,无疑就是仲巴县沙化的一大催化剂啊,有此致命一击,本就位于30N附近的仲巴县又如何抵挡得住
上述观点仅代表我个人的分析,未必就是准确的,从一般的意义上来说,土地沙化、草场退化主要是三大原因,其一就是全球气候变暖导致的冰川退缩,这个我们是有切身体会的,7月夏季就算是阿里地区也已经不怎么寒冷
其二就是过度放牧导致的草场超负荷承载,实际上这其中还有一些微观的原因,比如,现在农村的青壮年都进城打工了,留下的都是老弱妇孺,老人和女人体力有限,使得放牧的区域都集中在离居住点很近的地方,草场的承载量不均衡,这无疑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
其三,就是人口增加导致的人类活动过度,旅游倒还在其次,像开矿、采药、狩猎、伐木等等,都会消耗大量的土地资源,并造成一连串连锁反应
例如,一路上我们看到大量的旱獭,这些看似顽皮可爱的家伙其实是啃食草根的草原杀手,它们的过度繁殖就与天敌的缺失有直接关系,由于人类的频繁活动,使得位于食物链顶端的狼、鹰、棕熊、狐狸等动物已经被挤到了北面的羌塘高原核心区,在南线基本很难看得到了;失去了天敌的旱獭就算在这里跳交谊舞都没人管了,当然是肆无忌惮
这三大基本原因,再加之我上述分析的由于特殊的地形所造成的局部气候特点,应该就能解释为什么仲巴县会有严重的沙化现象了,实际上在90年代,就有地质学家在考察了雅江源区后提出了这个问题,并警告说雅鲁藏布有可能如塔里木河一般、衰退成一条季节性河流的危险,但是并没有引起重视
其实这也是环境保护在国内、甚至国际上面临的一个现实问题,由于利益分配不合理,使得这个国家的各个阶层正在快速割裂并固化,各个阶级的利益诉求互不相同——也就是屁股指挥脑袋, 使得大家在面对这些与切身利益并没有很大关系的问题时,出现了不同的态度
你不可能去跟连基本生存保障都难以维持的人们谈环保,同理,穷奢极欲的暴发户也不可能对此有多大兴趣,或者只会把环保当成一种炫耀品拿来玩弄,真正有志于此的人们,却往往掌握不了太多的权力和社会资源,以至于如今环保这件事落到了一个不尴不尬的境地,有能力做的人不想做,没能力做的人在勉强地螳臂当车
国家近几年投入了一点力量去搞雅江源的维护,但从各方反应来看效果并不理想,只是延缓,而无法从根本上扭转,主要还是与经济利益之间的冲突,媒体天天都在说可持续发展,说说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
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在上初中地理课的时候,老师用洪亮的嗓音对大家说:黄河的源头,在巴颜喀拉山北麓的卡日曲;长江的源头,在唐古拉山北麓的各拉丹冬雪山~~~
虽然我对该老师没什么好感,但那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却是难以磨灭的;大家可能都觉得我地理知识不错,但是从初中毕业后,我再也没有上过地理课,不过巴颜喀拉山和唐古拉山,却始终没有还给老师
我相信一句简短而精辟的话:知识就是力量;知识能使你把眼光放到更遥远、更广大的世界,再也不会对眼前鸡毛蒜皮的事斤斤计较,让你知道这世间有人类值得且必须去敬畏的事物,再也不会毫无底线随性而为
所以,回来之后我花了很多精力来研究雅鲁藏布源头的确切分布,源区的地形极为复杂,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所幸还是大致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也算是对那位为我留下深刻记忆的地理老师的一种回报吧
之前讲了长江源和黄河源,其实她们的源头也一度引起过争议,因为她们各自都有三个主要源头;长江有北源的楚玛尔河、南源的当曲、正源的沱沱河;黄河有北源的约古宗列曲、南源的扎曲、正源的卡日曲
现在国际上通用的确定一条河流源头的标准,主要是看长度,其次才是流域面积、径流量这些指标,而最终卡日曲作为黄河源胜出,就是凭借着无可争议的长度
长江源则复杂一点,长度最长的是当曲,但是,发源于唐古拉山主峰下姜根迪如冰川的沱沱河在长度略逊之外,其他各项指标均大幅占优,另外还占据了心理优势,毕竟是唐古拉山主峰啊,名气太响了
相比之下,地位丝毫不亚于长江黄河、被称为“天河”为很多歌曲颂咏的雅鲁藏布,其源区显得更为复杂;传统的说法,她的源头是喜马拉雅山北麓的杰马央宗冰川,这是在网上随便一搜就能搜到的
但是我尔后发现,杰马央宗冰川并不是指的某一条冰川,而是一个冰川群,主要由三条大型冰川构成,我在地图上已经做了标注,这几条冰川上面的雪峰,很遗憾,肯定是没有中文官方译名,分别是库比岗日(Kubi Gangri,6859米,杰马央宗康日的最高峰,照片上梯形的那座山峰)和绒拉康日(Rongla Kangri,6647米)
图上标不下的是,从库比岗日下的冰川融水成的河流叫加柱藏布,绒拉康日下冰川融成的河流叫江曲藏布,她们都会汇入照片上那个巨大的河道里面
很复杂对吗?别急,这只是第一个源头,第二个源头在地图上标注的拉查马(Rachama,6721米),这座山峰很诡秘,网上找不到任何关于她的资料,当然也没有中文译名
她所发源的藏拉冰川显然比之前两座神山下面的规模更大,其融水形成的河流叫做库比曲——这才是雅鲁藏布三大源头的其中之一,因为前几年经过测量,已经推翻了杰马央宗冰川群是雅鲁藏布源头的观点,因为她们显然距离较近
另外两大源头分别是杰马央宗曲和马攸木拉曲,马攸木拉曲发源于冈底斯山的一脉——空波岗日(6350米)的北麓,杰马央宗曲则发源于地图上标注的冈隆岗日(Ganglung Gangri,6256米)
有意思的事情出现了,仲巴县苦苦维持着雅鲁藏布源区,但是到头来,三大源头中,竟有两个(马攸木拉曲、杰马央宗曲)都是在隔壁阿里地区的普兰县境内,真是太郁闷了,可谓不是你的终归不是你的啊
说到这里,恐怕再有耐心的观众,也被这么多藏布这么多曲搞得晕头转向了,那我就不再废话,直接公布雅鲁藏布的确切源头在哪里吧
雅鲁藏布源头的准确位置,是在阿里地区普兰县境内、喜马拉雅山脉中段北麓、公珠错南侧的、冈隆岗日神山下的昂色冰川、所形成的冰川堰塞湖、名叫塔母隆错(Tamlung tso,无中文官方译名),湖水流出的河流,便是三大源头之一的正源——杰马央宗曲
如今,雅鲁藏布源头已经开辟为旅游景区,在翻越又一大5000米级的公路垭口——马攸木拉山口(5083米)之前,G219会有岔路拐去风景区,并已经树立了指示牌,如果有时间的话,不妨安排个一天时间,去看一下养育了下游上亿人的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大河之源
马攸木拉山口大概是整个新藏线G219上,除了界山达坂之外海拔最高的山口,但是由于此地平均海拔本就很高,根本感觉不出她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许大家都注意到,西藏的每一个垭口,名字的最末都有“拉”,其实这就是藏语中敬语的说法,拉就表示对于神灵的敬畏
在藏人心目中,每一座山、每一条河、一草一木都拥有生命,都是天地赐予他们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这是因为他们世代生存于环境恶劣的地区,相比之下对于自然界的依赖程度更高所致
我们旅行者常说阿里、阿里,称其为心目中的圣地、所谓终极目标,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其超过平均4500米的地球上最高的海拔所带来的严酷生存环境,一般人见之拉萨的3650米已然望而生畏,何况阿里
如下图所示,这是阿里地区的行政区划图,我把她简单分为几大区域
其北部、大北线公路以北直至昆仑山南麓,是辽阔的羌塘高原西部,她与中部、东部羌塘高原一起,称为藏北无人区;藏北无人区加上昆仑山无人区、可可西里无人区、阿尔金无人区,就组成了世界上面积最大的无人区——大羌塘无人区
其西部,是由朗钦藏布、也就是象泉河侵蚀形成的象泉河土林谷地,行政区域上大部属于札达县,也是曾经古格王国的所在地,区别于其他谷地的富饶,此处贫瘠得令人咂舌,至于成因,我们在之后的篇幅中会进行讨论
其中部,大北线公路以南与冈底斯山脉之间,是湖泊密集分布区,也是走大北线游览的主要景点分布区,这个区域中有昂拉仁错、塔若错、扎日南木错、扎布耶茶卡等著名湖泊
其西北部,是著名的中印巴三国争议地区阿克赛钦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在新疆境内),也是喜马拉雅山脉、冈底斯山脉、昆仑山脉、喀喇昆仑山脉交汇的山结之处,此地隔喀喇昆仑山脉毗邻克什米尔停火线,印巴两国对峙于西坡的锡亚琴冰川,可能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对峙阵地了
另外G219新藏线从阿伊拉日居山脉与冈底斯山脉之间贯穿而过,是此处交通的咽喉要路,因此我又为她原创了个名字——狮泉河走廊
以上就是行政区域意义上阿里地区的概况,而我们平时所说的阿里的概念,还要加上仲巴县的雅鲁藏布源区、以及大北线上的尼玛县、班戈县所在的当惹雍错、色林错这些与象雄遗址有关的区域
不过,我们平时所称的阿里,是一个地域上的概念,并非是行政区划上的,两者之间,也略有一些区别;无论是阿里,乃至于整个西藏,甚至于全国范围,都是由一个个迥然不同的地理构造区域所构成
我国的国土上,几乎拥有了世界上所有的各种地形地貌,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几乎没有任何一个省份是以单一的地貌特征呈现的,往往都是由数个不同类型的构造区域组成,这种现象,在西部地区尤为明显
而圣湖玛旁雍错(Mapham Yutso,4556米),则荣登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淡水湖宝座——其实初中地理课本中,这个名头是挂在南美洲的“的的喀喀湖”上的,但是实际上,那个湖海拔才3800米,圣湖可以甩它几十条马路,常胜不败之湖可不是随便叫叫的
的的喀喀湖只不过面积比较大而已,不过,在西藏海拔超过3800米的淡水湖可谓一抓一大把,真不知道那个课本是怎么编的,编撰组老师的地理难道是物理老师教的?
除了这一对地位至高无上、极具象征意义的神山圣湖之外,在现实意义上奠定这个区域神圣地位的理由是,这里发源了四条对于南亚次大陆来说举足轻重的河流,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四大藏布——当却藏布(马泉河)、马甲藏布(孔雀河)、朗钦藏布(象泉河)、森格藏布(狮泉河)
当却藏布在东,我们之前说过了,就是雅鲁藏布的上游,流到印度后,称为布拉马普特拉河,之后经孟加拉国与恒河交汇,冲积了亚洲最大的三角洲——恒河三角洲,哺育着1.5亿以上的人口
马甲藏布在南,是恒河水系的重要支流之一,在定日篇中,我们曾提到过朋曲、绒辖藏布、吉隆藏布,她们均为恒河水系的支流,整个恒河流域的居住人口为4亿以上,是整个印度乃至南亚次大陆最为庞大的水系
朗钦藏布和森格藏布分列西和北,均属于印度河水系,其中森格藏布是印度河正源,朗钦藏布则是印度河最大支流萨特累季河的正源,而印度河流域的文明最早可追溯到公元前2300年,是众所周知的世界四大文明之一(另外三大文明是尼罗河流域的古埃及文明,幼发拉底、底格里斯河流域的古巴比伦文明、黄河流域的华夏文明,尽管是常识,恐也有不少人不知道,想了下还是补上)
这四大藏布的源头,我在地图上已经做了标注,很难想象,这几条养育了下游十数亿人口的河流源头,就拥挤在仅1.3万平方公里这么狭小的一片湖盆中,而且围绕着神山圣湖区域,由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蜿蜒而去,用任何单纯的科学理论去解释,我觉得都是很牵强的
或者,解释在这种时候也是多余的,到目前为止,人类的科学技术是有限的,所以理性也是有限的,而自然界是无限的,也就是说,现代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还很多;为自然界多留存一分神秘,某种意义上就是为人类多保留一分敬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饮水思源,是人类最朴素的感情之一,那么思源之后就是寻源,好比我们对于长江、黄河、澜沧江源头的特殊感情,印度阿三追根溯源的愿望也是同样强烈
在印度现在占统治地位的印度教中,神山冈仁波齐是三主神之一湿婆(SHIVA)的居所,而神山周围又是养育了他们的数条大河的发源地,可谓精神、物质双丰收
所以,在这个区域能看到的印度阿三数量,是丝毫不亚于内地游客的,无论在哪个宗教里,朝圣都是一件荣幸的事,从这个意义上说,神山圣湖区域的地位基本上与耶路撒冷是一个级别的,跑到这里去圣湖洗礼、去神山转山,不亚于穆斯林去麦加朝圣那般隆重
我不知道耶路撒冷和麦加是不是需要门票才能进去,或者说,去那里最需要考虑的问题并不在于门票方面,不过无论如何,神山圣湖区已然沦陷,尽管早在意料之中,但是这些本属于神的领域,一旦与世俗牵扯过多,不免会令人颇感唏嘘
目前,圣湖的西北角、临近霍尔乡的湖畔,正在开发旅游景区,因为这里相对来说,是整个湖沿距离公路最近之处;尽管整个神山圣湖区能看到玛旁雍错的地方不胜枚举,但仅有这个位置,才可以去到湖边正面观看圣湖与纳木那尼峰的合璧,景区的选址可谓妙到颠毫
所以,此湖虽非我开,但若要进去玩,买路钱还是得留下,200块软妹币统一联票可谓童叟无欺;所谓联票,就是与塔尔钦的门票是绑定在一起的,若要去转山,这张票也基本是逃不过的
不过,就目前来说这个门票只针对包车和自驾的游客,若是乘班车可以直接无视通过,骑行的话也可以发挥机动性优势从旁边绕过去,阿里高原白天的日照那是不留情面的毒辣,看守售票处的人一般都躲在帐篷里,单人单骑想要避过去那是易如反掌的
然而,我个人估计这也是暂时的可乘之机,待这个景区修建完毕,把周围铁丝网一拉,就基本上就很难有什么空子可钻了
还有一种比较极端的情况,您可以看第一张地图,冈底斯的底字那个地方,是G219的一个三岔路口,往南可以去普兰边境,可谓此处的咽喉要道,只要在此设下一支伏兵,那就插翅也难飞过去了
阿里高原尽管是一眼可以望见地平线的幅员辽阔,但地形复杂,低矮山梁纵横、河滩湿地密布,适合行车的地方并不多,要圈起来卖门票看似不容易,实则轻而易举,就看那边的人们能不能做到那么绝了
从三岔路口往普兰方向,公路已修得平整,没有编号,只能自取其名为普兰走廊,沿此路向南只需翻过一道山梁,就可以来到另一个能近距离接触圣湖的地方——基乌寺,也称为极物寺,反正都是音译的,怎么翻都行
这个寺庙建在湖边一座海拔落差大概200米左右的土山上,由相邻的两个山头构成,较为低矮的一座上有着蔚为壮观的玛尼堆、白塔和经幡群,较高的一座则是寺院本体
基乌寺名气虽不大却颇有讲究,您可以看第二张地形图上所标注的位置,这个寺院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是两山两湖的正中间,可谓神奇,如果说神山圣湖区是世界的中心,那么基乌寺无疑就是世界中心的中心了
整个玛旁雍错圣湖方圆400平方公里以上,转湖一圈就是90公里,里程比转山要多出一倍,当然在海拔上没什么太大的起伏,顶多有一些小规模的翻山越岭
相比于熙熙攘攘的转山大队,我几乎没有注意到有人在转湖,就连基乌寺也没有任何游客光顾,哪怕这里目前还是免费参观的状态,而且对于摄影来说,这里是个视野极为开阔的制高点,可供组合的元素非常多
唯一的麻烦,大家可能也会注意到,基乌寺双子山既是湖盆的中心地带,也是隔在两道山梁之间的大型风口,从猎猎飘扬的经幡上就可以看出,此地持续风速可达8级以上,基本上在室外呆个十几二十分钟就会被吹成猪头
有如此大的风力,其原因我觉得依然来自于高原湖盆地区特有的气候系统——局地环流,我们已经是第三次提到这个概念了,相对于佩估错湖盆而言,神山圣湖区域该特征更加明显
局地环流可以解释神山圣湖区域的许多一般意义上的“难解之谜”,比如,作为相邻的两个湖泊,为什么玛旁雍错是淡水湖,而拉昂错却是咸水湖?——因为玛旁雍错与纳木那尼峰比邻而居,有冰川融水径流的直接注入,且受环流影响较大,湖水的蒸发与融雪、环流降水的补充能达到相对动态平衡,而拉昂错距离纳木那尼较远,无法得到有力的支持,盐碱化自然就严重了
又比如,为什么冈仁波齐神山会出现朝阳一面的南坡积雪较厚、而背阴面的北面却积雪羸弱,这种违反常理的现象?——因为南坡尽管朝阳蒸发量大,但是其面朝湖盆,由于独特的地形而恰恰成为了迎风坡,局地环流会带来较多的水汽,融化的积雪会较快地得到补充,而北坡却没有这种便利条件,自然就形成了现在这种“阳盛阴衰”的状况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我个人的见解,没有任何正式的官方研究报告支持(似乎也没有什么人研究过这个问题),大家也就当一种观点看过算数了
唯一得到科学界公认的是,玛旁雍错和拉昂错本是同气连枝的一个大湖,具体形成年代估计就是喜马拉雅运动的中后期,大概随着青藏高原地势的不断抬升,海拔渐高,气候逐渐干燥导致水位下降,才分割出今天一神一鬼两个姐妹湖来
直至今天,圣湖玛旁雍错的水位高低、湖泊面积,仍然敏锐地反映着整个地球气候的变化;有科学研究表明,近年来圣湖的面积有所扩大,各位可能都以为这是好事,其实不然,这恰恰是全球气候变暖导致的冰川加速融化所造成的
地球无时无刻不在向我们传递着其自身变化的讯息,如果不能注意到、和正确地解读这些讯息,或许就将导致很严重的后果
在基乌寺可以俯瞰见山脚下的雄巴村,远处那一抹蓝绿色便是拉昂错的一角了,我们可以注意到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有一条河道蜿蜒向鬼湖而去,那便是连通圣湖和鬼湖的古河道,也是这两个湖曾经同为一体的铁证
然而触目惊心的是,曾经的古河道今天已经变成了污水池,雄巴村住民长年累月的生活用水排放已经使得河道里灌满了发黑的污水,河滩甚至已经盐碱化,很难想象这与一碧如洗的圣湖仅一个山头之隔
说句玩笑话,如果让我做领导,我会怎么做?我不会去造景区,造一些毫无意义的摆设,而会先去建污水处理设施、建垃圾处理厂、建有水循环系统的厕所、建风电和太阳能发电、建防护林、建抗8级地震以上的学校、高薪聘请最好的老师、教会藏人现代文明、并让他们学会用现代文明保护他们珍视的传统文化
有的人虽然走过很多地方,但仍然对这些地方毫无感情,那就是因为并没有真正了解,或者说只不过流于形式,这无所谓高尚或低俗,只不过是人与人之间,对于这个世界的不同理解
——有些旅行者注重寻找自身的存在感,有的则把更多的精力关注到脚下的路,从目前的社会现状来看,显然是前者占据主流,但是,我始终不认为,这是我们人类应该追求的方向
在人口稀少的时候,所产生的生活垃圾和污水,仅靠自然循环自净和风化降解,是勉强可以维持的;但是,人口一旦聚集,可想而知,接踵而来的就是生存环境的恶化
塔尔钦,神山脚下的弹丸之地,除了牧业之外没有物产,水源仅靠4公里外冈仁波齐冰川融水的拉姆曲克河(Lham chucke),本没有能力承载大量的人口生活之需,可以说,神山转山的旅游开发,是建立在垃圾成堆、污水满地的代价上的
无论是在镇上、还是转山路上,随处可见的是满地随意丢弃的垃圾;为了满足游客的需要,有些宾馆自建了沐浴设施,我洗过两次,身体是舒服了,但心里满是罪恶感,虽然没有看见,但我知道这些污水只会随便挖个沟渠倾倒出去,污染脚下的土地
政府当然不会管,他们没有去做这件无利可图的事的动机;游客当然也不会管,他们只是过客,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绝大多数人不会再来第二次;藏民更不会管,他们既贫穷,也不懂得环保,游客为他们带来生意,带来现实的实惠,乐此不疲还来不及
因此,塔尔钦乃至整个神山圣湖区域的环境,成了一件标准的三不管之事,高达200元的门票收入不知去向,这里依然没有任何基础生活设施,污水会形成如围绕雄巴村那样一个个的臭水沟,而垃圾只可能被掩埋或者焚烧,或者弃之荒野不管不顾,令人不忍去想象
这就是我之前说的,要建垃圾处理厂、要建污水处理设施、要建学校的原因,软件和硬件配套了,才能够一定程度地循序渐进,使事情往积极的一面发展,但是现实是,这可能很大程度上只会是我的一厢情愿
理由之前已经分析过了,经济利益主导一切必然引发的后果,物本社会定会导致人性的边缘化,一个人如果生病,那么他的每个细胞都会带有病毒,一个国家要是病了,那么悲剧也会如病毒一般渗入社会的方方面面;尽管这些悲剧最终会倒逼变革,却又不知到时代价会有多么惨痛,光翻翻历史书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我个人认为,唯一的希望就是打破物本位的枷锁,建立人本社会;这里的人本,是以人为本、以人性为本,并不是说大家都要以自我为中心的自私自利
人性有优点也有弱点,只有建立起一个把人性积极的一面尽其善用、对于弱点充分予以钳制遏制的社会体系,才是当今已经走到发展瓶颈的人类社会的出路,才有可能彻底摆脱暴政-革命这种诅咒般的轮回
说了些题外话,我们言归正传;从基乌寺下山,驱车十数分钟,就可以去到拉昂错的南岸,没有指示牌和道路,只有跟着车辙印走,到最后车辙印也会消失,看个大致的方向往湖边开就行
这个地方说是南岸,其实我们看看地图的话,就会发现拉昂错是个两头大、中间窄的不规则杠铃形状,而这个所谓的南岸,实际上只是中间那个狭窄的腰眼部;或许沧海桑田,腰眼部将最终干涸消失,那么拉昂错会继续再分割成一南一北两个小湖
此地背靠一座山梁,杠铃中比较大的那一头就在山梁的后面,不绕点路过去估计看不见,北面视野开阔,神山赫然耸立,配上与圣湖一抹碧蓝截然不同的深绿色拉昂错的湖水,却也多了一分诡异
之所以颜色不同,是因为拉昂错北端的盐碱化程度较高,在卫星地图上表现为白色侵蚀区,而南端由于背靠喜马拉雅主脉,可以得到径流补给,情况就稍微好一些,圣湖的西北角也有同样的现象,那想必是生活用水排放所造成的污染
我几乎没有见过在这个位置拍摄的神山照片,料想来的人也不会很多,此处风力比之基乌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7月仲夏季也别抱有走到湖边的幻想,拉昂错是微咸水湖,周边也就不存在湿地,只有盐碱滩涂,夏季冻土开化形成沼泽,无论对车对人都可谓暗藏杀机
照片的左下角,我们可以看到神山脚下的小镇塔尔钦,直线距离是20公里左右,她也被称为塔青或者塔钦,与基乌寺一样也都是音译的叫法,塔尔钦则是目前比较公认且广泛使用的一种译法
从整个青藏高原地区来说,属于高原山地气候带,特点就是长冬无夏,这一点在平均海拔全球难寻对手的阿里地区更为显著;老王曾带我们去到一家饭馆,席间与老板攀谈,老板说,每年5月开门迎客、国庆一过就闭门谢客,实际适合做生意的也只不过几个月而已,其他季节,大雪纷飞天寒地冻,根本就不适合人类居住
也就是说,区别于我们东南沿海的四季分明,在高原只有旱季和雨季之分,即使是气候条件稍好的雨季,也是动不动就一阵冰雹砸下来——实际上当天我们确实在卓玛拉被砸了个灰头土脸
而老板娘的说法更加令人哑然失笑,她声称自从到塔尔钦来做生意之后,这些年就再也没有机会穿夏天衣服了,作为女性而言自然是无比郁闷的现实
说起这老板一家门也颇有意思,他们开的饭店名叫伊犁餐厅,遂问其老家在哪儿,老板说,是新疆的新源县,我们一听便乐了,那拉提、巩乃斯嘛,大家都熟悉得很
老板很自豪地说新源是新疆最好的地方,真可谓谁不说俺家乡好,对此说法我并不十分认同,要知道,整个伊犁州由于其特殊的地理条件而物产丰富、气候适宜,十大新天府高居第三,住民在安居乐业、自给自足之外远有富余,确实是一片不可多得的桃源之地,但新源作为伊犁州里旅游开发程度最高的一个县,要说最好,似乎有点言过其实
我一度认定,昭苏和特克斯无论从人文还是自然来讲,都是伊犁最好的地方,但是,如前所述,一个国家如果病了,那么荒唐的事就会如渗入骨髓的病毒一般在社会的方方面面遍地开花,而且,越是健康的肌体被侵蚀的速度就越快,正应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话
在伊犁旅行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昭苏的夏特、特克斯的喀拉峻便相继沦陷,速度之快令人膛目结舌;夏特的门票价格呈火箭发射般暴涨,喀拉峻则封闭申遗,当这些消息接踵传来,不免教人仰天长叹,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红颜薄命,看来不仅适用于美女,也适用于美丽的风景
普兰走廊的那道山梁是眺望整个纳木那尼峰群的最佳位置,相对于仅1万平方公里的神山圣湖区而言,纳木那尼的体型可谓异常庞大,在整个湖盆地区可谓低头不见抬头见,你不想看到她倒是件难事了
由于仅一湖之隔的冈仁波齐的主角光环过于强大,使海拔高度高居世界第34位的纳木那尼峰反而星光黯淡,倒也有些符合其孤傲的性格,从地图上看,纳木那尼峰游离于喜马拉雅主脉之外,几乎是一座自成一派的独立山头,也是青藏高原内海拔超过7500米的山峰中最为孤立的一座
如果去网上搜索一下,就会得到一堆类似把纳木那尼称为神女峰的结果,其实都是抄百度百科的,而且说法也完全不对,纳木那尼的藏语意思,大致就是“堆满草药的山峰”,从字面上猜测的话,或许在古老的传说中,这座山峰是与求医问药、身体健康这些题材有关
如果单论形态,纳木那尼并不能算挺拔俊秀,甚至有点像一只趴着的大青蛙,外观上与中巴公路边的慕士塔格峰( Muztagh Ata,7546米,No.43)倒也有积分相似,而且海拔高度也相差不多
尽管慕士塔格峰贵为冰川他爹,可纳木那尼峰在冰川发育上比之是毫不逊色的,从照片上可以看到,其东侧山坡已经被侵蚀成刀刃状,而西侧则较为平缓,有数条冰川呈辐射状倾泻而下,传统的登山路线,就是从其中的扎龙玛龙卡冰川攀登而上
说到登山,纳木那尼峰与我们一路走来所看到的大多数山峰一样也对外开放,只需要到西藏登山协会申请许可证就行;如今放眼寰球,除了之前介绍过的、中不边境上的岗嘎本森锋和同山加布峰被不丹方面禁登之外,基本上7000米级以上的山峰都早已被登了个遍,在中国境内,7000米以上的,大概只有希夏邦马西峰——岗彭庆还“有可能”未被染指,别的就算还有,也只可能是一些极高山的卫士峰了
如同有人开玩笑说,现在找处女只能去小学了那样,现在大多数的处女峰也都在海拔7000米以下,最著名的有三座,大家肯定也都知道;眼前的冈仁波齐,集藏传佛教、印度教、耆那教、苯教四大宗教的神山名号于一身,我想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果真的去了,估计还没到塔尔钦就要被群殴至死了
滇西北的卡瓦格博(Kabagarbo,6740米),藏区八大神山之首,曾在90年代被中日联合登山队屡屡冒犯,神山震怒,造成了人类登山史上第二大山难事件,众怒难犯之下有关部门只能以不发放许可证的方式默认禁登;国内著名登山人士、曾无氧登顶珠峰的王天汉,曾在冰湖大本营附近逗留三个月之久,试图偷攀神山,后被警觉的雨崩村民抓获遣返,至此再无此类的消息
攀登卡瓦格博,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而言并不存在障碍,之所以禁登,台面上说是为了维护当地民众的宗教信仰,其实更重要的,无论是曾经的山难事件,还是卡瓦格博处女峰的身份,都可以作为炒作的卖点来进行商业开发,而事实上,这方面的消息也的确不绝于耳
第三座是尼泊尔境内,安纳布尔那峰群中著名的鱼尾峰(Machhapuchhare,6993米),作为当地神山也被尼泊尔政府明令禁止攀登;其实,在尼印边境上的世界第三高峰干城章嘉,也可以算是座实际意义上的处女峰,因为想要攀登就必须与当地人约定,登山者必须在离顶峰10米的地方宣布登顶,以示对信仰的尊重
对于登山运动,我个人的看法是不能单纯地将其解读为一项挑战人类极限的运动,只要关注一下阿尔卑斯和喜马拉雅登山的黄金时代,很容易就会发现它总是与政治和外交联系在一起——阿尔卑斯黄金时代,伴随的是英国工业革命后的各国角力,而喜马拉雅黄金时代,则笼罩在二战后冷战铁幕的阴影之下
登山除了为登山者个人带来荣誉之外,更多是国家综合影响力的体现,与今天某些国家在奥运会上的金牌强迫症基本上性质雷同,唯一的区别是奥运会可以4年后再来,而山峰的首登者只有一个
黄金时代已然一去不复返,因为世界格局已经今非昔比,无论是你登山哪座山、还是在奥运会上拿了多少奖牌,已经代表不了什么了,冷静下来的人们开始思考,对于大自然,我们除了自取灭亡般地征服之外,还能做些什么?
藏传佛教中有不少教义来自于原始苯教,其中一条就是万物有灵,每一座雪山都是端坐的神佛,你只能绕着他们的脚下走,而不能爬到他们头上去——他们绕着一座座神山,长途跋涉,经年累月,不知疲惫,我们称之为,转山
于是,我们出于各自不同的理由,开始放弃向上攀登,转而去跟随藏人的脚步,或为自己、或为他人、或为我们整个族群,寻找信仰、寻找希望、寻找心中的方向
行程:塔尔钦(4670米)——经幡广场(4740米)—13km—止热寺(4950米)—8km—卓玛拉(5465米)—10km—尊珠寺(4890米)—8km—宗嘎村出口(4678米)—4km—塔尔钦(4670米)
距离:徒步45公里
整个冈底斯山脉,绵延1100公里,其山势平缓、结构破碎,如果说喜马拉雅是地球隆起的脊梁,那么冈底斯充其量就是一道岁月留下的皱褶,好比地球的年轮
她与喜马拉雅几乎并行而居,在她们之间,便是中国西部最重要的陆路通道——阿里走廊,也就是G219新藏线贯穿而过之处,其沿途风光和战略意义远超大洋彼岸著名的美国66号公路(Route 66)
由于地处青藏高原内部,得不到外来水汽的补给,冈底斯相比于雪峰林立的喜马拉雅,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尽管发育的冰川条数不少,但大都属于小型冰川,冰储量和冰雪覆盖度在国内各条山脉内,只属于倒数三甲水平
少数几个冰川发育密集区,都位于前述的局地环流系统较强的区域,其中规模最大的要数仲巴盆地附近的本山脉最高峰冷布岗日峰群(Lunpo Gangri,7095米),然而即使贵为冈底斯主峰,冷布岗日既默默无名,海拔排名也无法挤进世界前100位的行列
得益于玛旁雍错-拉昂错湖盆相对丰沛的水汽循环补充,神山冈仁波齐就成了冈底斯山脉中另一大冰川作用中心,而且,这里的冰川运动极为活跃,处于非常不稳定的状态中
从上面第一图的神山特写我们可以看到,7月仲夏,神山本体南坡构成万字格的大十字下半部分,冰雪已经融化完毕,大家可以再找一张旱季的照片对比一下,到了旱季,神山本体的全部和周边的山体都会覆盖上厚重的积雪
从分类上说,神山的位置决定了她发育的冰川只属于大陆性冰川,但是从实质上却具备海洋性冰川运动活跃的特性,之所以具备双重特性,也是基于两山两湖地区特殊的局部气候特点所造成
我们再看看神山的山体,整个神山由四条山脊组成,西侧两条山脊由于融雪侵蚀,已经基本崩塌成断崖刀刃状,在那下面便是经幡广场和天葬台,在转山的前半程均可仰望
最诡异的莫过于山脊下方的两块如底座一般的岩石,我们可以看到上面流水侵蚀和重力崩塌的痕迹,使得岩石的表面像是刻着某种文字,大家如有兴趣,可以去查阅一下传说中的象雄文字,我个人觉得极为相像
作为一种近乎于史前文明的历史痕迹,象雄文明至今仍迷雾重重难以定论,所以在这里地方,也会发生一些以人类当下的认知难以解释的事情,这在后面会有说到
另外,从第一张特写图可以清楚地看到,神山东侧是一条长达数公里、海拔在6000米左右的平走山脊,均为冰雪覆盖,如果看一下三维地图,就会发现此山脊北面是一个巨型冰斗,其发育的冰斗冰川是山下拉姆曲克河(Lham Chukhir)的主要水源
而神山的南侧山脊,一直会延伸至北坡的希夏邦马宾馆附近,它与西侧偏北的山脊共同切割出另一道山谷,我们之所以能在止热寺看到神山背面(北坡)的全貌,都是得益于此
观众朋友要是不明白,可以看下面我给出的另一幅三维地图,由地图上可知,由于整个转山路都是位于河谷或山坳里,对于视野影响很大,因此基本上在后半段就没什么景色可看了
不过,我们显然不是为了看什么风景才去转山的,其实我很好奇一件事,如果我问大家,你是为了什么而去转山,你们都会怎么回答呢?希望各位都能留言给我,说说理由
先说说我自己的理由,有三个,第一,尽管我不是任何宗教的教徒,但相信万物有灵、休戚与共,相信天道循环和生命轮回,卡瓦格博神山曾让我重获新生,当然我也相信神山,去转山,就是表达自己的敬畏
第二,我曾有很多不愉快的经历和回忆,它们让我觉得,我前世一定是个恶行累累的坏人,留下了不少业障,需要用今生的痛苦来赎罪,这可能也是我无由来地抵触腐败游、抵触物质享受的原因,用朋友们的看法,就是有自虐倾向,去转山,我不求为下辈子积德,只希望能一定程度减轻前世的罪孽
第三,人都说转山路艰难,那我也想尽自己的全力去挑战一下,到底是怎么个艰难法,又能完成到什么程度;我曾经有过一段颓废不堪的日子,而现在,我需要不断用修行的方式,去完成对于当时那个自己的批判和否定
前面说过,人的理性是有限的,也就是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是有限的,大多数时候自己都会发现,任何先入为主的判断实际上最后都会变得不值一提,当然也包括对于转山的理解
我们早晚都会学会自我批判,走上否定之否定的道路——除了相信万物有灵和神山,其实我还相信辩证法,或者说,我相信的不是任何宗教或者学说,而是相信真理,这里指的是极限真理
带着天真的期许,我懵懵懂懂地走上了转山路,无论之前想得多美好,当走上了这条路,就会把心灵放空,除了走完她,不会想太多,说起来,这与人生何其相似,一旦做出某种选择,就只能义无反顾
实际上,当走完这条路,开始反思的时候,会觉得她就是人生的一个缩影,人生中所有极限真理的缩影或类比,都可以在这条无多少风景可看的路途上找到——对我而言,转山就是人生,转山道就是人生路,就是一条否定之否定的道路
至于转山的过程,我就不报流水账了,再艰苦也就是两天而已,只要身体素质不是太糟糕,咬咬牙怎么都走下来了,并不需要很强的体力或者技术什么的,没那么玄乎
就只谈一些转山途中的见闻和经验,先从路程说起,整个转山路一共52公里,我在地图上都已经做了标注,未必百分百准确,不过基本不会差太多,一般来说,都是第一天走22公里到止热寺,第二天30公里返回塔尔钦
如果你觉得路途太遥远,那也有办法可以偷懒,如地图所示,塔尔钦到经幡广场的7公里、经幡广场到转山入口的2公里、宗嘎出口返回塔尔钦的4公里,都可以乘车代步,这样一来,可以少走13公里,整整减少1/4路程,况且,这13公里的路程是比较枯燥的
当然,这个偷懒的前提是,你必须包车、而且司机愿意开这几段路,因为路况都很差;尽管我不太愿意偷这个懒,不过为了减轻大姐和小美的压力,还是让老王载我们代步了前9公里
于是乎,第一天到止热寺为止,最终只走了13公里,我的耗时是3.5小时,正常速度我觉得在4小时左右;第二天走回塔尔钦没有坐车,30公里耗时9小时,正常速度大约在10-12小时
这是我空手徒步没有负重的速度,平均时速在3.5公里左右,几乎比在平原地带降低一半,当然这是包括了休息时间的;按照这个速度,如果要在一天之内拼掉整个转山路程,也未必不可能,但起码得准备14小时以上的时间;当地人都是一天走完,而他们一般的出发时间是凌晨4点
不过,相比于我们试图给自己刷个数据,有些人却是不紧不慢的笃悠悠,那就是腐败到令人发指的印度阿三,这些人转个山,排场不知道要搞得多大,走路不走要骑马、牦牛大队驮补给、还一人一罐氧气,明明是两天能走完的路,他们第二天非要在尊珠寺再住一晚,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最令人气愤的是,在阿三的概念里,似乎没有环境保护这个字眼,你要是在转山路边到处丢弃的垃圾里看到一种红色的软包装饮料,那肯定就是他们扔的;在转山遇见的所有人里,阿三的态度是最傲慢的,如此腐化堕落的生活方式,真不晓得他们转这个山还有什么意义
我个人分析,造成阿三这种腔调的主要原因,就是他们所信奉的印度教;这个宗教其他倒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有一种规矩是非常坑爹的,那便是臭名卓著的种姓制度
这种人为划分社会等级、而且基本上无法改变的制度,彻底断绝了阶级流动,把底层人民的上升通道完全堵死,可谓永无出头之日,拥有所谓高贵种姓的上层,就可以依靠这种宗教制度,名正言顺地千秋万代一统江湖了
正是这种统治阶级喜闻乐见的洗脑制度的存在,使得印度教并没有在当年伊斯兰教入侵印度时遭受像佛教那样毁灭性的打击,而得以延续至今,并成为印度占绝对主导地位的国教
在印度这样一个贫富差距极大、社会地位悬殊的国家,能跑来西藏转山并如此不计成本的,应该不会是穷困的社会底层,那么他们的傲慢根据种姓制度也就能说得通了
尽管与印度教同宗,但藏传佛教的教徒显然要比阿三亲切得多,我们在第一休息点歇息的时候,邻桌是一群来朝圣的藏人,一看他们的外型我就对小美说:看,康巴汉子——就算同为藏族,康区人的外貌与西藏本地人也有显著的不同
康区人普遍高大壮硕,五官大开大合甚是粗犷,很多男人都会扎着粗大的辫子,而且穿藏服的人很多,看上去会彪悍得令人有些望而生畏,到底是格萨尔王的老乡,不过以我对康区人的了解,尽管他们民风彪悍,但是在性格上大多是说一不二的很讲义气,说通俗点就是江湖匪气
而西藏本地藏族则显得有些矮小瘦弱,长得不太好看,留辫子和穿藏服的也已然很少,性格比较温和,没什么攻击性,我们请的背夫阿珠就是个典型,在半途我们曾遇到他的一群年轻朋友在休息,领头的一位给我喝了杯现煮的酥油茶,甚是可口,与他们接触会给人一种近乎原生态的淳朴之感
事实印证了我的看法,朝圣者们来自于昌都,也算离藏区三大文化中心之一的德格很近了,我们说康巴是人区,为啥是人区呢?那就是说活佛(藏语叫仁波切)多、高僧多,所以康区拜的都是当地的大喇嘛;而卫藏是法区,何谓法区?就是寺院多,所以西藏的藏族都是拜寺的
另外两个区是安多和嘉绒,这个我在去年的川西北游记里也提到过,安多是牧区、嘉绒是农区,相比于康区和卫藏,宗教的影响力就要小得多了
我给康巴汉子们发了一圈烟,并告知他们,我曾经去过德格、转过那座伟大的印经院,他们表示理解,我又随口报了几个康区活佛的名字,他们却是一无所知,看来,就算是人区,每个地方所拜的活佛也是不一样的,人们除了自己居住的那个区域内的寺院和高僧之外,对于外界其他地方,在概念上基本是空白状态
无论是印度教,还是藏传佛教,严格意义上说都不是原生宗教,都是由原生宗教汲取诸多教派的教义后,所形成的综合性宗教,追根溯源的话,印度教的前身是婆罗门教,而藏传佛教的前身,就是苯教
我们转山,是按照藏传佛教的顺时针走法,令我颇感意外的是,一路上迎面而来、逆时针转山的苯教徒络绎不绝,男女老少皆有,数量相当的不少,两天里少说遇到几百号人
如前所述,我基本与每一个迎面的苯教徒都报以问候,吉祥如意(扎西德勒)和你好(弓卡姆桑),绝大多数人也会报以善意的回应,到了第二天,我干脆直接向每个男性伸出了手,那感觉如同中央领导视察,就差说一句同志们辛苦啦
这样做的目的,其实像我这样、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个外族人,我就是借此来表示一个外族人对他们的友好和尊重,看得出,有些苯教徒显得极为高兴,时不时用力过猛,把我的手握得生疼生疼,尽管如此,这种人与人之间最为简单和纯粹的交流,是漫长的徒步中极为重要的精神动力之一
人的社会地位固然有高低之分,但是在人格上并无贵贱之别,相互尊重是为人之根本,每每走到双腿灌铅,当一群小孩子边嚷嚷着扎西德勒的问候边从身边走过时,我又会觉得疲劳顿时消失无踪,这便是人与人之间大爱的力量
然而,虽然宗教本身崇尚平等和谐、与世无争,但是却难以避免地一再被当成政治博弈的工具,如今已然式微的苯教就是个再好不过的佐证
作为西藏的原生宗教,苯教的势力经过数千年的扎根经营,在象雄王国时代达到了其全盛时期,当时僧侣集团的实力非常雄厚,苯教也已经脱离了宗教范畴而演变成了神权统治,直到迎来了教派的苦主松赞干布
一代雄主松赞干布可谓西藏历史上少见的、兼具文韬武略的君王,如此天之骄子当然是雄心勃勃,不甘做僧侣集团的傀儡国王的,那么,如果想用王权去压制神权,就必须削弱苯教的势力
但是苯教在当时的根基可谓根深蒂固,几乎是个全民信仰,既无法轻易被动摇,退一万步说,就算拿起屠刀赶尽杀绝,民众一旦失去了信仰,恐怕也会让自己的王国陷入乱局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松赞干布想出了个曲线救国的办法,那就是用外来的宗教取而代之,与大唐和尼泊尔联姻,迎娶文成公主和赤尊公主,不仅是为了稳固两大邻居以杜绝后顾之忧,其更重要的目的,就是引入佛教以作为他自己的政治筹码
在松赞干布消灭了象雄王国之后,苯教的势力受到了沉重打击,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此举并未能从根本上动摇苯教的宗教主导地位,尽管松赞干布并未能在其在世的时候从苯教手中完全夺取对于吐蕃的控制权,但布局已经完毕,即将开始我们所说的温水煮青蛙
直到第37代藏王赤松德赞(就是攻取过长安的那位)主政时期,量变才积累成质变,苯教由于长期得不到政府的支持而日渐式微,佛教则显出一派蒸蒸日上的势头,在一次王室安排的、决定两个宗教命运的辩经中,苯教失败而遭到驱逐,苯教徒称这次事件为“法难”
经此一役,苯教势力被压缩到今天的阿里、青海、四川等地区,在之后至今的千年里一直被边缘化,时至今日依然难以恢复元气,硕果仅存的一些寺庙也都散落在偏远的阿里、安多和康区,与如日中天的藏传佛教相比可谓天壤之别,作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苯教的命运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不过,从转山途中遇见的颇多苯教徒来看,这个历史悠久到连何时产生都无法考证的古老宗教是无法从根本上被消灭的,她已经融入到了藏族人的日常生活、三观和血液之中,实际上,佛教为了在西藏立足,也确实做出一定程度的妥协、吸收了不少苯教(包括耆那教)的教义、仪轨和经典,以此来平衡不同信仰人们的感受
所以我们才说,藏传佛教是一门综合了多种文化、理论、性格的综合性宗教,而我们眼前的神山冈仁波齐,之所以成为数个宗教公认的神山,就是她们之间同根同源、相互影响和交融的最好证明,因为从历史长度来看,对于冈仁波齐的崇拜、以及创立万字格这个符号,显然都是更为古老的苯教文化所含的内容
宗教这件事,本是来自于人类最朴素的、对于自然界、甚至是一些史前高度发达文明的敬畏,因为当时人类的发展阶段只是原始社会,生产力低下,对于自然界的依存度较高,这在客观环境、生存条件恶劣的青藏高原更甚——其实就算是今天,人们对于埃及金字塔、苏美尔文字、玛雅文明的认识,仍然处于婴儿咿呀学语的程度
不过,当这种朴素的敬畏之情,随着人类对客观世界认知度的提高,渐渐理论化、系统化,进化成一门宗教哲学的时候,就不可避免地,成为统治阶级证明自己执政合法性的现成工具,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经之痛
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而言,我个人认为人类社会发展的最终方向,是世界大同,国家、种族、宗教的差别终将被历史的滚滚洪流所边缘化,因为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它们终究会变成落后的生产关系而被淘汰
但是,正如西藏那漫长的历史中反复的宗教政治斗争所付出的牺牲一样,世界大同是个遥远的未来,在走向这个未来的过程中,人类必将继续付出无法估量的代价,这些代价由人性决定,无法避免
每一代人、每一个人都需要分摊这些代价,就像去走一次转山路,每迈出一步,都是需要付出并不轻松的努力;有人说社会责任,我认为并不准确,确切地说,与其大义凛然地说自己承担起社会责任,不如好好认清自己所处的时代在人类历史中位置、自己在这个时代中所处的位置、以及做好承受相应代价的觉悟
——就像我们去转山,总得有个思想准备,会走得很艰难,只有这样,真正走的时候,才会觉得其实没那么艰难
实际上在攀登卓玛拉(Dolma La)的急上8公里中,我确实觉得比想象中要容易太多,上午8点从止热寺出发,10点25分我就站在了经幡满地的山口,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前一日在希夏邦马宾馆落脚,我曾询问老板上山要多少时间,他的回答是4小时
至于卓玛拉的确切海拔,并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因为山口的位置本身,就是一个模糊不清的概念,比较公认的说法是5630米、5650米这两种,也有夸大其词的人称有5700米,谷歌地球遥感地图的数据是5655米左右,而我用海拔表实际测量的数据是5465米
不过无论海拔到底是多少,这个无限接近雪线的高度,对转山的大多数人而言,应该是人生中可以到达的最高海拔了,当然,除非去登雪山,那就是另一回事;卓玛在藏语里是仙女的意思,所以,他们也将这个美丽而神圣的名字,献给了这个意义最为特殊的山口
11点25分,我到达了拉姆曲克河谷的休息点2,进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也一定程度上冲昏了我的头脑,以不到4小时的时间快速通过卓玛拉山口,让我对接下来的路程的判断,出现了极其严重的失误
此时我的手机没电(在高海拔区域手机的电量会走得飞快,提请观众注意),跟身后的大姐、小美、阿珠的第二集团已经失去联系,眼下还有20公里路,我有两个选择,第一是停下来在休息点2等待他们,第二就是不管他们继续往前、以最快的速度走到终点
我当下计算,翻越卓玛拉10公里,我耗时3.5小时,时速3公里不到,考虑到爬坡的因素,接下去都是平路,按照步行时速5-7公里计算,只需要3-4个小时,无论如何都能走到终点,在好胜心的驱使下,我决定选择二,继续向前——结果事实证明,我对于这20公里实在是太过轻视了
下午1点左右,走到了休息点4,1.5小时只行进了4公里,进度非常不理想,原因是一路上有太多上上下下的缓坡,极为耗费体力,步行时速绝不可能达到5公里以上
我有点泄气地坐在帐篷里休息,顺便问了下老板走出去还有多远,答曰12公里,其实当时人已经处于相对麻木的机械状态,对12公里基本丧失了判断能力,觉得12公里,那也就是两个多小时的事,早已忘了自己还身处平均海拔超过4500米的高原
我准备继续一边休息一边等待第二集团,百无聊赖期间看到帐篷外老板的摩托车,以及路上的车辙印,顿时有点自作聪明般的灵机一动,心想,看这样子车子能开啊,这路走这么费劲,我一个男人尚且如此狼狈,何况她们两个女同志,我是不是应该快点走出去,找到老王,把车子开进来,让她们少走点路呢
等了45分钟左右,第二集团仍不见踪影,我再也坐不住了,钻出帐篷加快步伐往前走,此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走回塔尔钦,找到老王,然后开车回来接她们俩
在此念头的驱使下,行进速度大大加快,不到1个小时,就走到了印象中最后一个节点尊珠寺,此处是两天以来看到的人口聚居最多的地方,工人在搭建一些房屋,我还看到了运送建筑材料的卡车,更加坚定了车子能开进来的想法,于是不作休息继续前进——其实在离开休息点4之后,16公里中我只坐下休息了一次
不坐下来,是因为我怕自己一坐下,一股气就泄了,名义上,这20公里的河谷路段都是平路,可实际上在其间包含了无数次缓坡,是极为折磨人的,我是宁愿爬卓玛拉那种干脆,也不愿意走这种慢刀子割肉般的路
在这些缓坡的反复蹂躏下,体力早就到了极限,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没有负重,所以,我得趁这股气还没泄掉,尽快走出去,如果老王这家伙机灵点,说不定会提前在宗嘎出口等着我们呢
下午4点整,终于看到了纳木那尼,走出了河谷到达宗嘎村,这8公里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路弄得我几乎崩溃,但是更令人崩溃的是,我这才意识到,休息点4的老板所称的12公里,其实就是到此为止,从这里回到塔尔钦还有4公里要走,而我对老王那“机灵点”的期许,也显然是白日做梦
此时,除了硬着头皮走回塔尔钦,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按照我对大姐和小美的脚程了解,估计他们只走到休息点3或4,我现在走回塔尔钦找到老王,还能开进尊珠寺接她们二人,免得受这最后8公里的罪了
下午5点整,老王发现了在塔尔钦入口附近摇晃的身影,神情恍惚的我正被一条开挖的沟渠挡住了去路而束手无策中;坐上了车,第一件事就是在心里承认错误,20公里路,最终耗时5.5小时,原本预计的3-4个小时,现在想来,自己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拨通第二集团的电话,一顿臭骂如泥石流一般劈头盖脸而来,比卓玛拉的冰雹更令人心悸,我听不清电话那头在说些什么,却也不想回话不想争辩,只是讪笑着把电话丢给老王,我心里觉得有些许理亏,却又不知道亏在哪里,这恐怕也是人生的一部分,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在走回塔尔钦的4公里途中,我碰到一群藏族学生,看样子是初中或者高中的样子,男男女女风华正茂,他们看到我一个人步履蹒跚地走,一开始是好奇,然后是不解,最后变成了赤裸裸的嘲笑
他们哄笑着,从我身边轻巧地超越过去,然后在前方坐下,又哄笑着看我慢吞吞地走过去,再轻巧地哄笑着把我超越,如此反复,把我超了大约有3、4遍,顿时,我就觉得自己是辆0.8排量的QQ,面对一个中队的法拉利
不过我并没有生气,或者说,实在是没力气生气,连搭个讪的力气都没有了,憋了半天,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丝笑容,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同学们拿我开心了一会儿,自觉无趣,遂加速离去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和南方天际阴云笼罩的纳木那尼,我心说,每个人走路的速度都不同,真正能陪你走到最后的,只有这些亘古不变的风景,这又何尝不是人生的真谛,至少现在还有人嘲笑我,等哪天连被嘲笑的价值都没了,又会何其痛苦
一路飞车赶回宗嘎村出口,时间已临近6点,第二集团还未到达,我和老王商议将车开进去,却被一块“社会车辆擅入者罚款两千元”的告示吓退,只能弃车徒步,折返回去迎他们
折返了大约两公里,总算迎到了姗姗来迟的第二集团三人,大姐和小美不约而同地给我看那愠怒的脸色,我颇感无奈,又稍稍宽心,能生得动气骂得动人,至少说明身体状态还不错
我有点自讨没趣地陪着往外走,一时间觉得有人拍我的肩膀,回头一看,是一位藏民背夫,对于这张面孔我有点印象,是一早同时从希夏邦马宾馆出发的,一开始还基本均速并行,走了不到两公里我就甩开了他
这哥们朝我竖了竖大拇指,坚毅的眼神中带着微笑,我并不清楚他想表达什么意思,是称赞我走得快、还是夸奖我多走这4公里回头路来接人、或者是纯粹的打招呼?
我只能报以一记苦笑,人生就是如此,就算有人嘲笑你,同样也会有人理解你,就算大多数时候,这种理解总是显得似是而非,在类似这种场合,我就会把他们想象成神佛的化身,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你得自己去体会、去领悟
始终认为佛法不是宗教,因为几乎所有宗教都是把凡人神格化,只有佛法才会把神佛人格化,众生平等、皆具佛心,法不是神佛的特权,而是众生应去体悟的哲学思想和遵循的道德底线
如果你不相信神佛显灵,那可以去问问小美同学,估计她第一个就会反驳你,在转山第一天的拉曲河谷,可以看到神山那极具震撼力的西侧山壁,途中某一时点,估计就在休息点1之前一两公里,小美忽然毫无由来地嚎啕大哭起来,跟孟姜女哭长城似的极为惨烈;在新疆之行途经独库公路铁力买提的时候,曾发生过类似的情况,但这一回,显然神山的威力要比天山强太多了
当时没有发生任何事,既不伤心,也不难过,就是难以抑制地痛哭流涕,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神山的气场,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亲眼目睹其强大的震慑力之下,教人不得不信,其实我自己在某一时点,也感到心头被一种力量撞击了一下,眼眶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热,最终还是给忍了回去
大家都傻了眼,这可怎么办?我说,你赶紧跪下给神山磕头,常言道,跪天跪地跪父母,跪神山就是跪天地,不算什么丢人的事;小美应言当即跪下三个响头,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这是转山途中最为诡异的灵异事件,俗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就算没有,我也愿意去信,因为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做人要有底线
转山路,走完了,人生路,还要继续;一路上全是垃圾的环保问题,我不想再多谈,即使我专职去捡,也比不上每天几百号人扔的速度,也会和塔尔钦那位老兄一样,变成螳臂当车,最终放弃努力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做一些螳臂当车的事;一直有一个计划,存点钱辞了职去远行,穿越欧亚大陆,一路打工、支教、或者做志愿者,同时记录下沿途的见闻,再看看有没有自己值得去终身投身的事情,我真是不想把自己的后半辈子,都扔在这个狭小的办公室里、电脑屏幕前面,与这个浑浑噩噩令人窒息的城市里
如果从中国西部出境穿越欧亚大陆,那么基本上就没几种选择,走北线的话,就是经哈萨克斯坦、俄罗斯、乌克兰这些俄联邦国家进入欧洲;走南线,就是取道尼泊尔、印度、巴基斯坦、伊朗,再从土耳其进入欧洲,我个人是倾向于南线,如果真的能实现这个计划,而且从南线走,那么再去一次神山就是件很容易的事了
再去神山,做什么呢?不做什么,我不会再洗澡、也不会再吃大盘鸡,花点时间,去路上捡捡垃圾,仅此而已
行程:塔尔钦(4670米)——门士乡——阿伊拉日居——札达县托林镇(3738米)——古格王国遗址
距离:326公里
冈仁波齐,世界神山之王,集藏传佛教、印度教、耆那教、苯教四大宗教公认的世界中心于一身,其南坡标志性的呈十字状的冰槽被看做象征永恒意义的卐字符,既让人觉得神奇而顶礼膜拜,又教人心生疑窦而无限遐想
若干年前,当我还没有涉足旅行这件事的时候,总是会纠结于生活中的寻常琐事,因为寻求答案,是人类的本能之一;失恋时,会问为什么,失业时,又会问为什么,但凡遇到不如意之事,都会去刨根问底,问个为什么
当我发现,自己所接受的教育、所生活的环境已经无法解答这种种疑问的时候,我开始下意识地让身体和精神走向更广大的世界,渐渐地,我开始关注一些与自己的人生丝毫没有关系的事情,或者说,终于意识到了,原来对于长久以来耿耿于怀的世俗生活,我其实是根本不感兴趣的
必然的结局是,我早晚都会发现,原本带着上路的那些问题已经没有去回答的必要,甚至于称不上是问题,它们只是一些现象,如同刮风下雨、天打雷劈,有现象就有本质,物质的或精神的,社会的或自然的,终有其法则
任何对于自我的拷问,最后都会归结到同一个终极命题,那便是本源——我从哪里来?如同青藏高原发源的每一条大河,支流众多、流域广阔,最终奔流入海,但是,源头只有一个,可能只是一汪清水、一股清泉、或是一条小小的冰棱柱
可想而知,对于客观存在的江河追根溯源尚且如此不易,更何况对于虚无缥缈的文明和人类之本源——尤其是在这个充斥着快餐文化的时代,我们可能连昨天的事都不会记得,也莫要说十年、二十年前,甚至更远了
但是我现在就想来找找看,札达县是我们下一个目的地,也是此次行程中走到的国境最西边的地方,这里曾经是象雄王国和古格王国两大盛极一时的文明中心,但是时至今日,人口却不足一万,是全国人口最少的县
据考古专家的说法,象雄王国在鼎盛时期,人口保守估计在30万,而古格王朝疆域虽相对较小,只包括今天的日土、札达、普兰三个县,但人口也有10万之众,无论哪种学术或历史记载,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都要远多过今日——在2011年的第六次人口普查的结果中可见,整个阿里地区常住人口也仅有95465人
在这一节里,关于札达县的感性认识我就不多谈了,这么多照片应该足以说明问题,我的构想是想将这两大文明的兴衰与人类文明史结合起来,进行一个横向和纵向的综合分析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这个课题巨大、牵涉到政治、经济、历史、天文、地理、考古、地质等等学科的交叉知识,其中有一些说法可能是与主流观点相悖的边缘科学,另一些说法可能学术界还没有定论,另外,作为一名普通的旅行者,我也没有能力去获得太多的第一手资料
因此,我并不可能在短短一节游记中将其完全交代清楚,大多数观点也没有条件进行严密的计算和论证,更多的是来自于自己的逻辑推理,抛砖引玉也好、管中窥豹也罢、甚至当成一些小道八卦也无妨,只作为一种观点仅供参考
我觉得,这种思考的准确性与否,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培养独立思考能力和逻辑分析能力、乃至于大局观以及对我们本次所处文明的反思,尤其是现代社会,误导人的东西太多,主流学术又渐渐教条化和宗教化,幸运的是,我们能站在众多巨人般的先贤的肩膀上看世界
六年前,我主动离开了体制,从那以后,我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藏原羚,没有天敌,也没有什么价值,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引人关注惹人在意,我无依无靠地流浪在这个浮世,却又有一种无所顾忌的自在
我们先要明确一个概念,即象雄与古格尽管是不同时代的两个不同文明,但是她们均是依托朗钦藏布(象泉河)河谷为根据地而发展壮大的,在生产力相对低下的年代,地理决定论的影响非常巨大
因此,尽管没有任何一种证据证明她们之间有任何直接的联系——包括宗教、人文、生活习俗,甚至是人种也是不相同(或者说有所改变),但还是可以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到其之间的逻辑关系,本节的所有分析,也是建立在不割裂地看待两者、而是以发展的眼光这个前提之上的
我们先来看象雄,谈象雄就不能不提苯教,苯教是象雄的灵魂和根基,象雄王国确切的延续时期,因现在无人能解读象雄文字而无从考证,不过,曲线救国的办法还是有的,那就是来看苯教的历史
对于苯教的诞生,一般有两种说法,都是基于苯教创始人敦巴辛绕祖师诞生的日期;一种是苯教徒的说法,是公元前(以下均用B.C.表示)16000年左右,另一种是学术界的说法,是B.C.2000年-1000年,也有争议
大家千万别小看这个年份,正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许多历史记录只要把年份记录错误、或者人为稍加改动,就可以给后人完全不同的理解,我个人觉得,有不少历史上的难解之谜,就是由于年份记录无意、或是有意的错误,导致人们迟迟难以找到其中的联系
我们来看这两个年份,其实都极有讲究,B.C.16000年,是人类从旧石器时代进入新石器时代的关口,也是第四纪大冰期结束的时候,而B.C.2000-1000年,则是人类从新石器时代进入青铜时代的阶段,均处于人类文明更替的关键时间窗口,这个点踩得也实在太准了
那么,既然我无法去确定任何一种说法的准确性与否,就试着来各自证明一下两者的说法是否能成立
先说B.C.16000年,这个涉及面比较广,因为中间牵涉到一个人类文明断层的问题;我们都知道,旧石器时代延续了250万年左右,在B.C.16000年左右,非常突兀地开始进入新石器时代,其显著标志就是发明了打磨石器、制作陶具、以及开始灌溉农业、家畜养殖和手工业
至今主流学界依然难以拿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为何人类的生产力和智力一下子发生了跳跃性的发展,而更令人费解的是,有大量地质学的证据显示,新石器时代的延续曾被B.C.12000年左右的一次全球性的海浸事件打断过
这个全球性的海浸事件在各个民族和宗教的典籍里均有不同方式的记录,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圣经》中诺亚方舟的故事,在华夏文明中的记录,则是我们耳熟能详的女娲补天、精卫填海,都与洪水这个概念有关
至于这次海浸事件的起因则众说纷纭,不过基本上很少有人能证明,地球本身有掀起千米以上巨浪的能力,因此有一种说法把这次灾难归结为当时发生的一次重大天文事件
该天文事件的矛头直指的对象,便是我们的“卫星”月球的出现,说起来很丢人的是,目前人类对于自己母星的卫星都知之甚少,从对月球的地质分析可知,月球的成分与地球不同质、而且年龄要远比地球来得大——你听说过卫星比母星年龄大的吗?
这两大客观的证据,直接说明了月球只可能来自于外太空,而非地球本身抛离(没有那么大的离心力且不同质),间接捕获(有说法是月球本是太阳系的行星,由于遭到撞击而失去磁场被地球捕获)也有其理论的弱点,而且在人类最早的文字记载中(玛雅编年史、苏美尔楔形文字、古埃及文献等),是没有海浸事件之前月球存在的记录的
且不论这个庞然大物是从何而来,那么她就在B.C.12000年左右实实在在地到来了,而且轨道要比现在我们看到的近得多,加之当时整个星系的状态处于不稳定之中(古希腊神话中的奥林匹斯诸神战争,也可以解读为天象的变化),由此种种原因,引发了地球本身的一场浩劫
这场浩劫给予地球最大的影响应该在两方面,其一,月球从近地轨道向外逃逸的时候,巨大的引力拉扯使得地球发生了极移,在南北极发现的古代城市遗迹、周易中黄帝版的八卦和周文王的八卦其方位不同,都可以解释曾经发生的极移,另外,喜马拉雅造山运动在一万年前左右达到高峰期,也可以支持这种假设
其二,就是横扫整个北半球(磁极移位前并不是一定是北半球)的海侵事件,也就是俗称的史前大洪水,在世界多地都找到了洪水后淤积的泥沙痕迹,这次洪水也成为人类文明的分水岭,所有生活在低处的人类几乎被灭绝一空,那也是文明最为发达的地区
我个人认为,在洪水退却以后,地球的地质形态才变成了我们今天所认识的这个样子(有证据表明,多佛尔海峡和白令海峡都是海侵事件的杰作),而且在之后至今的岁月中不再有太剧烈的变动,地理环境的稳定是之后人类文明得以发展的最重要保障
只有生活在山区和高原的少量人们在洪水中得以在其中幸免,那么如果苯教诞生于B.C.16000年,那么在这次造成人类文明断层的事件中生存下来,倒也是勉强说得通,但是,这种说法的硬伤并不在于此,请接着往下看
一般认为,人类现代文明起源于B.C.4000年左右,两河流域附近(即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苏美尔文明被称为“人类文明的子宫”,但是现代学术界,由于难以解释苏美尔人为何在天文学、数学、建筑、锻造、水力、农业方面违背逻辑的高度发达,又无法解读晦涩的楔形文字,而始终对其避而不谈
这里遇到的问题,与我们在看象雄时的问题几乎一样,在社会制度上她们只是低级的奴隶制社会,却掌握着与如今相当、甚至是更高级的科技水平,这显然让人难以理解,苏美尔人几乎是个突然出现的人种,语言孤立,而且根据考古学证据,这个文明在出现初期就已经掌握了这些高度发达的科技,这又是现代科学难以解释的
苏美尔人究竟来自何方?我个人觉得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在大洪水等一系列浩劫之前,人类曾有过辉煌的史前文明(例如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拥有高等智慧的他们计算出大限将至,就留下苏美尔人这个“火种”——其实华夏文明也可能是火种之一,这个后面会稍作讨论
天际浩劫之后,苏美尔人部分继承了这些智慧,但由于文明断裂太久,加之地球的生态环境已经与过去天差地别,就只能在手握高级生产关系的同时,维持低下的生产力水平了(有资料表明,苏美尔人是黑发黄种人,明显与中东地区占主导地位的白色人种不符,我个人猜测极有可能来自于东方)
另一种,被称为地外文明创造说,意思就是无论是浩劫之前还是之后的人类史前高度文明,都是由外星种族授予的,就算是人类本身,也是外星种族根据基因工程创造出来的,而B.C.10000年左右所经历的一系列浩劫,也与外星种族之间的高科技战争有或多或少的关系,某种意义上说,人类只是一件“产品”
如您所见,我一直在避免作第二种假设,因为那样的话就没有继续探讨的必要了,所有的事情往外星人身上一推,无非都是他们安排好的一次实验,区别仅仅是个别事件发生的排列组合、以及形式和细节上的问题,会彻底失去继续探索的动力
所以,我们继续按照第一种假设来推论,以苏美尔文明为核心,人类现代文明便以两河流域为中心呈辐射状往周边地区扩散,向西扩展到尼罗河流域,形成古埃及文明,向东扩展到印度河流域,形成印度河文明,这与她们各自形成的年代是基本相符的
其中古埃及文明由于离两河流域较近,所以形成年代较早(B.C.3200年),印度河文明由于路途较远,形成年代也由此较晚(B.C.2300年),这样的话,四大古文明中的三大已经布局完毕
至于华夏文明,则更为复杂点,我们都知道,在人类文明诞生初期,均是以农业为基础,可以称之为一种寻河文化,也就是说,任何一个文明都是逐水而居的,所以,中国古代的文明,大致可以分化黄河流域文明和长江流域文明
无论是哪条河流的文明,都与中东地区文明的摇篮远隔千山万水、还有一个已然成型的青藏高原阻挡,所以我个人认为在丝绸之路成规模之前,两者之间并无显著的联系,在这个前提下,那么第一种假设更能站得住脚
即在天际浩劫之前,中国东部已经有高度发达的文明,在浩劫之后,平原地区的大部分文明被摧毁,余下的被生活在第二级阶梯、较为落后的人们有限地继承,位于四川的三星堆(B.C.2800年)、古代神话中的昆仑山均位于西部,最早的地理志叫做《山海经》却为什么不叫《平原经》,都能一定程度上支持这种假设
从时间上说,根据目前公开的史料记载,苏美尔文明消失于B.C.2000年左右,而印度河文明是在B.C.2300年左右突然出现的(也有一说是B.C.3800年至3000年,我觉得这个时间窗口对于以下的推理非常关键),这种时间窗口上候分刻数般的连续性,令印度河文明与苏美尔文明之间,并不像是一种扩散和传承,而更像是一种逃离或者避难关系
正史上记载,苏美尔文明后期纷争不断,最后亡于游牧民闪族人入侵(闪族人是诺亚的儿子闪的后代,也属于大洪水的幸存者),之后就是古巴比伦王国,苏美尔原版的《创世史诗》此后进入了一个被疯狂山寨的年代,直至变成之后的《希伯来圣经》,《圣经旧约》、《古兰经》则都来自于希伯来圣经、且残缺不全的死海古卷,她们都因政治的需要而被改动,到今天基本已经失去了原意
那么,我们来大胆假设一下,由于苏美尔文明进入后期以后内耗不断,渐渐走向了衰落,有一部分人不管是出于失望、还是出于探索、或者躲避战火等等原因,开始向东迁徙,希望寻找一片世外桃源之地
我们之前说过,逐水而居是人类的普遍共性,当这些少量的苏美尔人翻过伊朗高原,经过两千多公里的长途跋涉后,真的被他们找到了一片适合居住的处子之地,那便是印度河中游冲积平原
无论苏美尔人拥有多么高精尖的技术,在四千多年前跋涉两千公里,绝对还是件非常困难的事,当这部分苏美尔人到达印度河流域时,数量应该不会很多,他们与当地可能存在的土著融合(或自力更生,从该文明人口数量上看,前者可能性更大),就成为了印度河文明的缔造者——史称达罗毗荼人
达罗毗荼人利用所掌握的史前文明,缔造了哈拉巴和摩亨佐达罗两座具备先进规划、建设水平的城市,这两个城市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没有任何用于抵御外敌的城防设施,也没有华丽的宫殿,而把更多的精力用在公共设施如下水道的建设、公共交通、以及居住环境的改善上
几乎所有的设计,都彰显出“以人为本”这个当代人都难以企及的超前观念,这与之前所述的这部分苏美尔人厌恶战争和内耗的说法是相呼应的,相信在这部分苏美尔人中,一定拥有具备卓远见识的领袖人物,但遗憾的是,我们似乎将永远失去他或他们的名字
更杯具的事还在后面,达罗毗荼人的好景不长,平静安逸的生活仅过了800年,两座城市便在一夜之间毁灭,最近的考古学证据显示,当地出土的所有骨骸几乎都是暴毙的状态,而且有瞬间1500度以上的高温加热痕迹
以现在我们所掌握的知识来看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此处发生过史前核战,至于原因我们只能猜测,我个人觉得,这有可能是一次针对苏美尔人的灭绝行动(有一种说法,苏美尔文明就是在西奈半岛、两河流域曾经的核战中消失的),核武器则是大洪水之前的高等文明所留下的遗产
至于要将苏美尔人赶尽杀绝的动机则很难说清楚,凶手又是谁?我个人猜测,因为苏美尔人是人类史前高等文明的正统继承者,而有人想取而代之,将这些史前遗产据为己有,因此才会痛下毒手
无论如何,苏美尔人都消失在了历史的迷雾之中,那他们是不是真的就被斩草除根了呢?我认为没有,还记得之前我提过的、苯教诞生的时间吗?学术界公认的时间是B.C.1500年——对!就是在印度河文明突然的消亡之后!
从地缘上说,依托印度河上游——象泉河而生的象雄,与古代印度河文明可谓一衣带水,而象雄文化对于西藏来说又显然是一种外来文化——比如农耕灌溉技术、比如墓葬习俗,比如与楔形文字、象形文字一样无法解读的象雄文字,种种迹象表明,象雄文明应该不是一种原生的文明
那么,我们再来做一个大胆的假设;在印度河文明末期,具备高度智慧的苏美尔人计算(或预感)到大限将至,遂与他们的前辈一样,提前派出迁徙队伍,将他们文明的火种带走,去寻找下一个栖息之地
其中一个分支,沿着印度河、萨特累季河溯源而上,翻过现在中印边境的什普奇山口,进入朗钦藏布河谷地带(也就是今天的札达县),当时该地区生态环境应该比现在好许多,也是一片未经染指的处子地,周围又有喜马拉雅山脉和阿伊拉日居为天然屏障,无疑是一片催生文明的乐土
所以,和当年前辈从中东迁徙到南亚一样,这些苏美尔人的后裔故伎重演,与当地可能存在的原住民融合,借助他们所掌握的先进科技(这些史前高科技流传到此时,估计已经失落了大半,只剩一些基本的内容),便在此地渐渐生根发芽、发展壮大,而形成了之后强大的象雄王国
这就是我所推理的象雄王国起源之谜,这种推理支持的是苯教发源于B.C.1500年左右,至于B.C.16000年的说法,是无法解释为什么象雄文明具备与其社会发展程度不相当的科技的
根据研究人士的说法,在象雄时代,农耕灌溉极为发达,在苯教圣湖——当惹雍错附近有着非常先进漂亮的水渠,而在象雄都城——穹窿银城附近又发现了大量的墓葬群,加之苯教在天文、地理、医学、占卜方面的超然造诣,这种种迹象都表面,象雄文明有着很强的外来烙印
至于东来还是西来,应该没什么悬念,我们今天从东方进象泉河谷尚且如此艰难,何况是公元前,所以象雄文明应该与中原文明没什么关系,我个人的结论就是,她是史前文明遗产的正统继承者苏美尔人向东迁徙后所分离出的一支后裔
至于象雄文明有没有受到丝绸之路的影响,我觉得答案基本是否定的,从地理上说,古代丝绸之路确实有一条分支,是由伊斯兰堡、白沙瓦,基本是沿着印度河流域进入南亚,但是以当时的交通条件,是不太可能绕这么一大圈,从什普奇山口这个极其冷僻的地方(就算是现在,可能也没多少人知道这条线路)再绕进象雄的,至少是不存在大规模迁入的可能;而从新疆西南部直接翻越阿克赛钦地带海拔超过5000米的山结区(通过今天的新藏线)进入藏西北,以当时各方面条件来看,这种可能性我觉得微乎其微
在人种方面也能支持这个说法,因为如果根据现代藏族的人种来看,是没有任何雅利安白种人血统的,众所周知,古代丝绸之路是由中国新疆翻越葱岭、也就是帕米尔高原进入今天的阿富汗境内、再经波斯(伊朗)进入小亚细亚半岛的黑海沿岸;在B.C.2000年左右发生过一次人类历史上规模较大的人口迁徙,那就是雅利安人在欧亚大陆的扩散,此举可能与苏美尔文明的覆灭有着莫大的关系
按照人类文明初期的地位,掌握核心科技的苏美尔黑发黄种人地位最高,像雅利安这种野蛮的游牧民只能游离在文明世界的边缘,但是当苏美尔人走向衰落,地位稍逊的闪族、甚至穷矮搓的雅利安族等这些白人,就开始登上了世界历史的中心舞台,这就是所谓的屌丝终有逆袭日
白种人继承了部分苏美尔的尖端科技,开辟了新的文明,但显然这些游牧民的智商不足以让他们把文明继承得很好,比较理想的方面是农业、家畜饲养以及早期的商业,他们开辟了丝绸之路,打通了最早连接东西方文化的通道,最好的证据就是在新疆罗布泊的楼兰王国发掘出的楼兰美女
根据C14测定这具女尸距今3800年,也就是B.C.1700年左右,而且在样貌上具备明显的雅利安白种人特征,这足以说明当时东西方交流已经初具规模,但是,由于早期地理环境的限制,雅利安人只能在今天的新疆境内活动,并没有能够去到今天的西藏,这一点,只要看看今天中国西部的民族分布以及各自的人种就知道了
如之后欧洲的希腊人、拉丁人、日耳曼人、斯拉夫人,中亚地区的阿富汗人、巴基斯坦人,南亚的印度人,至今都留存着当年雅利安人在整个大陆进行民族融合的血统,可以说雅利安血统是很多国家民族的老祖宗
前面讲过印度河文明的始末,那么在此基础上我们再做一点推论,在印度河文明末期,除了溯源而上,最终成为象雄王国的那支逃离者之外,应该还会有往别的方向逃离的队伍,其中向东南迁徙的队伍走到了恒河流域,这里又是一片适合农耕灌溉的地方,于是又一次复制了前辈的做法,在这里生根落脚、开枝散叶
构成古代印度人种的,应该是达罗毗荼人和原始部落尼格利陀人,之后雅利安人入侵,又混入了雅利安血统,所以在今天的印度,达罗毗荼人和雅利安人依然是两个最大的人种构成部分;当然,从相貌上看,已经为了适应当地环境而完全被本土化了,在人种变化上我们很难在细节上推敲得很严谨,但大致上应该就是这么个故事了
在文明的继承方面,由于当时没有书籍,石板记载的象形文字又能记录多少内容?所以有理由相信,在印度河文明消失之后,由苏美尔人继承的史前文明在理论方面(如天文学、医学、占星学,占星学我觉得可能就是一门潜在的学科——宇宙物理学,如今的量子力学似乎正在向这个方向前进)大多已无人能解读,只留下农耕灌溉、金属冶炼、造像雕刻绘画等比较实用且易流传的技术,这些奠定现代人生活根基的技术,随着婆罗门教、以及之后的印度教终究传遍了整个南亚以及部分东南亚地区
其实这些宗教的起源,也可以归纳为一个很简单的现象,举个很通俗的例子,你现在拿一本初中数学的教材,去给一群非洲原始部落的土著人,他们估计不但看不懂,更会按照自己的理解,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公式和符号神格化,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就会给弄出一种宗教来——我给这种现象姑且起个名字,文明穿越
文明穿越,就是明显不符合客观社会发展程度的文明,却莫名其妙地掌握在当前人们的手里,这些史前文明(可以称之为众神的遗产)最终的命运,就是根据各个地区不同的地理、人文环境,先是被神话化(比如希腊神话、北欧神话、印度教神话、中国古代神话)或者科学化(哲学、物理、数学等),随着人类社会性质的进步,继而根据统治阶级管理的需要,而被赋予特殊的意义,成为一种理论化、系统化的工具,也就是形成各种宗教
历史的进程也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B.C.1000年之后,诸如荷马史诗的各种神话开始流传,然后在B.C.400年-B.C.200年,有一个人类思想集体井喷的年代,在古希腊,柏拉图、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奠定了现代哲学、阿基米德奠定了数学和物理、欧几里得奠定了现代几何,而在东方,则是百家争鸣的时代,儒、道、法三家成为了中华文明的基础,可以说,在之后至今的两千多年里,人类从来没有跳出过那个时代的先哲为我们设定下的思维范畴,人类文明看似各有千秋,其实是殊途同归,基本走向是大致相仿的
俗话说,思路决定出路,用书面化的话来说,就是哲学决定人类发展方向,因此“黄金年代”之后,宗教依次涌现,我个人认为,他们同出一源,即众神的遗产,但因无法(或被隐藏)准确解读而被宗教化,经过历代继承者的传承、添加、删减甚至篡改,原版的内容已经所剩无几;不过,众神的遗产要分成西方和东方两个分支,西方分支,即后来形成的亚伯拉罕诸教,东方分支,则以印度教、佛教、苯教为代表
西方分支的硬伤在于他们是闪族系,也就是说,他们继承的遗产,是从被他们毁灭的苏美尔人那里夺取过来的,并非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继承,实际上在古巴比伦上位初期,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改苏美尔人的《创世史诗》,将苏美尔人的泛神论改为了严格一神论(可见古巴比伦史诗《吉尔伽美什》),直至流传到之后的亚伯拉罕诸教的共同经典《希伯来圣经》,我们可以看到这些闪族系的宗教都是严格一神论的
而东方分支则相对简单,我个人觉得也相对更接近正统,无论婆罗门教还是苯教都是多神崇拜,这与苏美尔文明是一致的,不过,在婆罗门教发展成印度教的过程中,既加入了雅利安人的文化(即吠陀教,也是一种泛神论),又遇到了一个极其偶然的因素——即佛祖的诞生
我们之前讨论过,佛教严格意义上说是一种无神论,既然是无神论,那么就不是宗教而是哲学了,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佛教的诞生与众神遗产之间有什么联系,从历史记载来看,她无非是阶级斗争的产物,但是根据纯粹的佛教教义来看,她显而易见也是一种文明穿越,因为其所倡导的观念,与本次人类文明的主流观念完全是南辕北辙的
我们之前说过印度河文明的两座由苏美尔后裔设计建造的城市帕哈巴与摩亨佐达罗,她们的设计理念是摒弃一切奢华无意义的摆设,一切都从以人为本的角度出发,而且没有任何城防设施,也没有祭祀、朝拜的场所,就连工艺品都极少,我觉得这个理念与佛祖诞生时所说的“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是相通
这里的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其正确的解释应该是:“我”指的不是小我,而是我们,即每一个人,每一个人应该主宰自己的命运,而不必听命与其他的人或神;这句话翻译成现代汉语,不就是“以人为本”吗?从这个角度看,我们有理由相信,佛教很可能是继承了部分(我认为是大部分)史前文明中精神文明方面的思想
然而,佛教提倡的这种早期的人本主义思想,在当时那个蛮荒时代如果还有生存发展的空间的话,那么到今天可以说就完全被边缘化了;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概括我们身处的这个文明,那就是“物质文明”(或者说物本主义),即世界是物质的,我们的一切行动归根到底,都是在追逐物质
所以,任何崇尚精神方面追求的,都会被世俗社会嗤之以鼻,这是基于我们身处文明的性质而决定的,而人本主义社会,应该是当今社会所追求的方向(就像印度河文明那两座古城,应该就是人类文明的高端形态),我们的祖先曾经达到过那种高度,却也被宇宙的力量轻易捏碎
由此可见,我们今天对于自然界的种种失敬表现,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因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我们都远比自己的祖先落后——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说,这也是文明进步的必经之痛,那些先贤应该也经历过这样痛苦黑暗的阶段,否则,人本主义这种极为先进的思想观念除了痛定思痛,还能从何而来呢?佛教所说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认为指的就是痛定思痛、改过自新,也就是觉悟的意思
扯远了,我们回过头去再看苯教,作为众神遗产的正统继承者,苯教是将史前文明继承的时间最长、受本次文明影响最晚的一支后裔,其主要原因就是青藏高原得天独厚、与世隔绝的地理位置,以及早期朗钦藏布流域和藏北高原较现在好得多的生态环境
因此,依托苯教建立的象雄王国,直到A.C.七世纪中叶才因国王李迷夏被松赞干布刺杀而分崩离析,但是我们说,象雄王国只是一个宿主,真正的灵魂是苯教包含的种种古老文明,这个灵魂并没有因象雄的分崩离析而消失
根据B.C.1500年的诞生说,直到松赞干布统一吐蕃,苯教在青藏高原扎根至少有两千年,在物质和理论方面,众神的遗产已经基本被淹没于历史的尘埃中,只剩一些后人无法解读的文字符号,但另一方面,也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造成的闭塞,这些与现实社会相悖的观念却在几十代人的漫长岁月中融入到藏人的血液之中
尽管这些史前文明很可能由于高原艰苦的客观环境而被本土化,但是应该基本没有被外力所中断过,最好的证据就是藏族人在人种上,除了蒙古帝国席卷欧亚大陆那一次的融合,基本不存在雅利安白色人种的痕迹
根据这个推论,早期的佛教和苯教,应该是两支对于人类史前高等文明继承得最纯粹的后裔,而东方三大传承中的印度教,则因为其发展的恒河流域过于富饶而以极快的速度趋于世俗化(比如产生了种姓制度,这极有可能是人为添加上去的东西)
苯教扎根在自然环境艰苦的雪域高原,佛教则直接产生于印度教的宗教压迫之下,或许正是由于她们生存空间之狭窄、环境之恶劣,才激发出了强大的生命力,得以一定程度上保持其纯洁性
佛教崇尚众生平等的人本主义精神、苯教崇尚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万物有灵(泛神论),这是这两大宗教最基本的特征,又是与本次文明提倡的物质追求相悖的观念,但又何尝不是引导人类走出当前困局的钥匙?
前几天在微博上讨论万字符的意义,众所周知,佛教万字符是右旋的卍,苯教万字符是左旋的卐,她所代表的精神意义就是永恒不变,当然这是现代汉语的说法,我觉得理解成万法归宗、万物同源更合适
而其代表的实际意义,有很多种解释,我都觉得很合理;比如,就是三角函数中的坐标,一个大十字和四个象限,很合理吧?又比如,代表银河系的形态,即中心超级黑洞加四条旋臂;我认为万字符极不可能是凭空发明或者杜撰出来的符号,相比之下,更有可能是解开人类文明起源之谜的一个关键,因为她不约而同地被佛教和苯教两大正统继承,就说明很可能来自于众神的遗产
另外,关于万字符为什么会有左旋和右旋,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神奇的是答案竟被我无意中找到了!在路过雅鲁藏布江最宽处的观景台时我买了一串佛珠,上面还吊了个小型的万字符挂件,在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无意中拿起来一看——实际上,万字符并不是分左旋和右旋,而是正反两面、本为一体的
如果放到《周易》里,如果说万字符的中心是太极,那么太极生两仪,即万字符正反两面,两仪生四象,即四条旋臂围成的四个象限,四象生八卦,即四条旋臂所指的八个方位,貌似也是能说得通的
其实我本想说,东方其实不止三大传承,应该是四大,从《周易》、《黄帝内经》、《山海经》这些上古文献所立足的观念来看,中华文明极有可能是继承了众神遗产的正统,像《周易》中所说的内容,基本也是与物本主义相悖的
但是中华文明却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众神的遗产既没有宗教化、也没有成为统治者的工具,而是彻底沦为了不上台面的民间传说和奇谈怪论,继而彻底被遗忘在两千多年纷争不断的战火之中
这条路究竟走得怎么样,大家恐怕都心里有数,所以,站在中立的立场上,我个人不得不将中华文明从众神遗产的正统传承者行列中排除出去
从客观上看,经过多次诸如“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的外族入侵杂居之后,中华文明实际上早已失去了血统的纯正性,也似乎已经主动放弃了众神的遗产,其中的原因,见仁见智——说今天的中国人与百家争鸣时的中国人完全是两种概念,恐怕没人会反对吧?
但是,我又要探讨到阴谋论了,中国人就真的完全放弃了那些宝贵的史前文明了吗?我看也不完全见得,说一个例子,2010年在敦煌旅行的时候,当地颇有名声的出租司机马雅丹曾告诉我们,莫高窟近500个洞窟之中,有几个是机密的,要上面批条子才能进去看,说是看了以后,会彻底改变人的三观
当时我们曾开玩笑地说,大概是些密宗双修的东西吧,但是今天想来,绝对不止是密宗双修那么简单,那玩意至于改变人的三观吗?当大家都没看过日本动作片还是怎么回事?——要改变人的观念,那肯定是一些颠覆性的内容,记录于一千多年前的壁画和雕塑,属于铁证如山,我猜测,应该就是与众神的遗产相关的证据了
从这个细节推测的话,当今世界各国的统治阶级必然掌握了大多数人所不知道的、关于史前文明的部分真相,如果将这些东西公开的话,会对目前的世界格局有翻天覆地的影响,所以只能采取秘而不宣或者混淆视听的办法,我们每天接收的信息量可谓汗牛充栋,但是真正决定这个世界走向的,或许正是这些我们看不见的东西
又扯远了,我们再回到万字符上,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佛教与苯教的万字符是合二为一的符号,从延伸开来的意义上讲,是佛教人本主义思想、苯教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结合,分别代表了人类社会发展在精神(人与人)和物质(人与自然)两方面的高级形态,可谓为当今世界的前进指出了一条明路
然而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这两大传承在发展了一千年以后,又因为人类社会的政治斗争而开始了自相残杀,那便是我们熟知的佛苯之争——但是,我认为这并不能说明佛教、苯教所倡导的东西是无稽之谈,而恰恰是反证了若是违背其宗旨而会产生的恶果
佛教倡导的是人本主义精神,而松赞干布将佛教引入吐蕃的初衷,是要借助这个宗教去压制苯教的势力,佛教由此变成了王权的政治博弈工具;苯教也不逞多让,经过一千年的发展,也渐渐演化成了僧侣集团神权统治合法性的证明;当这两大宗教脱离她们的原始属性的时候,路就走歪了,也到了灾难降临的时候
这个灾难不是指针对某一个人,而是针对整个人类群体,用专业的话说就是系统性风险,我们可以翻翻历史,当这些遗产被人类当成洗脑工具,违背原本赋予她们的伟大意义的时候,人类社会就进入了相互猜忌、仇恨、屠戮的混乱之中,这种混乱一直延续到了今天——我们常说的人不能忘本,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我们说佛苯之争,这件事在本质上,是标志着人类史前文明遗产继承得最久的最后两大正统世俗化的开始——当然,这个结论依然建立在我之前的所有推论大致无误的前提之下,尽管在思考过程中,我借鉴了很多人的观点和说法,但是所有的推导过程以及最后的结论,完完全全是我自己的想法
还是那句话,这些推论相对于目前我们所具有的思维定势、观念、经验而言,具有比较彻底的颠覆性,所以个人观点、仅供参考,你一本正经地拿出去说事如果被人笑话,可别来找我
之后的历史因为有比较详细的文字记载,就没什么可说道的地方了,包括大家都觉得很神秘的古格王国,我实在认为也没什么神秘的地方,因为她除了在形式上部分继承了象雄文明的特点之外,在文化上不具备任何原创性,说通俗点,她不是如象雄一般是一个新生事物,而是一种惯性的延续(起个名字的话就是王子不复仇记),与世界上其他地方的朝代更替本质上别无二致,包括在吐蕃也是同样的光景,简而言之就是无穷无尽的军阀混战、门阀贵族奴役统治和权力斗争,没什么新意
可以说,在佛苯之争后,整个人类算是全面进入了另一个醉心于掌握权力和追求物欲的阶段,一直延续至今,你基本上可以把这句话往绝大多数事情上套,八九不离十
关于古格王朝,唯一值得讨论的地方就是其覆灭的原因,这个与文明的传承就没太大关系了,基本上纯粹是一些技术性的因素所造成的结果,我们可以将其分为内因和外因
有句格言是这么说的,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这就叫不攻自破,导致古格王朝覆灭最重要的内因,就是她自己的政治体制出了问题
古格王朝采用的政体是继承了吐蕃王朝那种政教合一的方式,但是在具体操作上又是双轨制,即国王掌管世俗事务、王储或重臣掌管宗教事务,这种体制有其优越性,即分工明确、各司其职,集权中央对国家具有很强的掌握能力,但是正如万字符有正反两面那样,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矛盾的,有优点自然也有弱点
所有的统治阶级都会面临一个同样的问题,那就是执政的合法性,古格王朝的执政合法性是什么?无疑就是来自于其顺应民意、大兴藏传佛教,以取得民众的拥护和支持;但是久而久之,我们之前讨论过,宗教的势力大到一定程度,就会演变成神权,当神权的势力强到足以威胁到王权的地位,那么权力的顶端就会难以避免地发生分裂
在十七世纪上半叶,这种矛盾终于开始激化,点燃这根导火索的事件,是罗马天主教因穆斯林消灭了拜占庭帝国、以及欧洲宗教改革的开始而向东方“突围”这个大事件,这个命题我在菲律宾游记《北纬9度》中已经做过详细讨论,在此不再展开
对于整个殖民历史而言,天主教势力向古格渗透只是“突围”末期一件微不足道的局部细节,最后也没有取得实质性的效果,所以基本予以忽略不计,但是对于内部矛盾重重的古格王朝而言,这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时的古格国王很明显地试图效仿他的祖先松赞干布,希望用外来的天主教压制势力过大的僧侣集团,但是他又忽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当时松赞干布引入的佛教,与其意欲对抗的苯教,实际上是一脉相承的文化,而且相对都还在比较纯粹的阶段,尽管佛苯相争轰轰烈烈,但从本质上说,佛教被引入吐蕃只是一种文化回流而已,最终她们还是相互融合在了一起,能融合,就说明在基因上还是有相通之处的
但是这个罗马天主教就完全不一样了,硬要追根溯源的话,根据我之前的推论,她们确实也是同一个祖宗,即代表人类史前高等文明的苏美尔文明,但那已经是好几个五百年前的事了,如果说藏传佛教还保持了一定的传承性的话,那么几经变迁的罗马天主教可以说早就面目全非了,你让他们硬去相认为失散多年的兄弟,甚至还要做吃斋赶走和尚的事,那人们从感情上是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的
但是古格国王还是一意孤行,在其领地内强行推广天主教,其实站在他的地位上考虑的话,也有其不得已的苦衷,因为除了高层的权力斗争之外,僧侣集团的扩张也确确实实影响到了古格王朝的经济状况
那位要说了,这宗教势力和经济又有什么关系呢?有,而且是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我们知道,伟大的宗喀巴大师在14世纪创立了藏传佛教格鲁派,也就是俗称的黄教,创立之后黄教势力急剧扩张,一直延伸到了古格王国的势力范围,为了顺应潮流,古格的宗教集团纷纷开始改宗黄教,这一点从古格时期遗留的壁画在僧侣造型上的变化中可以找到大量的证据
黄教区别于其他派别,其戒律森严,严格规定弟子不得结婚生子,这条戒律对于古格王朝而言等于是灭顶之灾;随着宗教势力的扩大,不仅越来越多的青壮年出家为僧,从事劳动生产的人口越来越少,而且久而久之,大量的不婚不育人群使得人口数量锐减
如果观众略知经济学,就会知道人口结构合理与否对于一个社会的运转是何等重要,人口管理一般都会被提升到国家战略的高度来看待,这一点在生产力水平较为低下的农耕时代,基本可以决定一个国家的兴衰荣辱
由于藏传佛教的过度繁荣,导致了古格王国的人口管理出现了危机,这极有可能是古格国王意图进行宗教改革的又一大原因
在外部环境方面,由于蒙古帝国横扫欧亚大陆的侵略,丝绸之路的贸易一度中断,短暂恢复之后又遇到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崛起,丝绸之路再度被穆斯林中断,之后就是欧洲的地理大发现时代,东西方贸易开始通过海运进行,陆上丝绸之路渐渐失去了昔日的辉煌
古格王朝位居丝路中段,临近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三国,虽有高山阻挡,但几条基本通道已经被人们建设的非常成熟了,本是一个得天独厚的中转贸易场所,但周边形势的急剧变化,使古格王朝贸易中转站的地位逐渐凋敝,可谓躺着也中枪了
没有商业贸易,国家自然也就断了财路,断了财路,国库就没有钱,没钱就没底气,你拿什么去支付公共开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只有加倍向人民征税,这是现代国家的一个基本套路,苦逼的古格国王又没有印钞机,寺院又囤积了大量不劳动的青壮年,你让他拿什么去养活这些人呢?
即使退一万步说,我们给古格国王送一台印钞机去,恐怕也是无力回天,因为钞票可以无限印,但资源是有限的,从这个意义上说,你帮他建一个印钞厂都没用
一般学术界都公认的是,在古格王朝末期,象泉河谷的生态环境已经趋于恶化,教科书会骗人,大自然是不会骗人的,本帖中有两幅从古格遗址远眺象泉河谷的照片,从照片里土林上流水侵蚀的痕迹,可以清晰地看到过去象泉河的水位有多高,那时的象泉河简直就是一个湖泊,而现在只是一汪可怜巴巴的眼泪水
水源枯竭、土地沙化,对于靠天吃饭的农耕文明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但是末代古格国王的厄运还不仅限于此,还有一个所有相关文献上都甚少提及的自然现象,又给了本已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古格王国以最后一推
前面提到过,在B.C.16000年之后,第四纪大冰期作为全球突发性天文事件中的一环而突然结束,整个地球气候进入了一个相对漫长的间冰期,但是在间冰期内,气候也并非一成不变的稳定,而是夹杂着一些降温幅度稍小的小冰期,这种气候的不稳定会对农业生产造成巨大的影响,尤其在高纬度和高海拔地区
霉运不断的古格国王就是碰到了这么个凑巧的时间窗口,即A.C.13-19世纪的小冰期,根据公开的气象数据,这次小冰期在A.C.1640年至A.C.1700年达到气温的最低点,基本与古格王朝覆灭的A.C.1630年相吻合,古格国王再次躺枪,而这一枪是要命的(这一枪甚至要了明王朝的命,崇祯都躺枪了,古格王你就认命吧)
那么,我们至此可以给古格王朝的覆灭之谜做一个最后总结了,古格王朝继承了吐蕃王朝的政治体制、又承袭了少量象雄王国的史前文明,在开创之初由于顺天应人,大力发展藏传佛教而获得民众支持,又以其丝路中段贸易中转站的便利地位发展商业,依托象泉河谷地的地利优势发展农业和畜牧业,政通人和之下创造了短暂的辉煌
在王国历史中期,藏传佛教格鲁派的创立使得僧侣集团的势力进一步扩张,可生态环境因人口增长带来的过度放牧和耕地占用而逐渐恶化,气候进入小冰期则沉重打击了农业生产,周边局势的变化使得商业凋敝,古格王朝逐渐开始走向没落
末期,佛教的过度繁荣、戒律的限制使得王国人口管理出现危机,政教合一政府的双轨制使集权中心在内忧外患之下,神权与王权的矛盾激化,至此一个国家崩溃的所有条件皆已具备,当天主教势力渗透至王国内部时,便迅速打破了最后一丝平衡
国王在病急乱投医之下试图寄希望于新鲜血液为国家续命,却忽略了同源不同根的宗教之间的互斥性,最终的结果就是国家以一种从上而下的形式,从内部彻底分裂
我再次强调,个人觉得古格王朝的始末只是一种现象,与历史上诸多朝代的更替并没有本质区别,可以抛开文化只从技术上分析,所以也谈不上有什么神秘,她在文化上是没有原创性的,所以地位只能是一个“王朝”,充其量是一部反面教材,而上升不到一种“文明”
经过上述的论证,我个人的观点就是古格王朝在历史上的地位和影响力是无法与象雄文明相提并论的,因为象雄以及其精神核心的苯教作为一种奠定藏族人数千年生活及思维方式的文明,显然不可能仅从技术上去分析,她具备了一次无法复制的创造过程,而成果则流传至今
但是,现实的情况却是颇令人费解,如果我上述的推论都是合理的,那么为什么在关注度、知名度上,意义远远超过古格王朝的象雄文明,会在今天遭遇冷落?
我个人分析有几个原因,其一,象雄文明的核心是苯教文化,尽管根据我的猜测,苯教文化继承于高度发达的人类史前文明,但是这种“人本主义”文明是与我们现在身处的“物本主义”文明不合拍的,根本就是南辕北辙两个维度的东西,通俗的说,就是不和谐;对于一般人来说,从感性上,潜意识里难以接受,从理性上,碍于思维定势又难以理解,实际上,苯教与佛教的最终融合,就是一种向世俗世界妥协的方式
其二,目前在藏区占据主导地位的,是藏传佛教格鲁派,这个大家都知道,而苯教无论在规模、信众等各方面都已经趋于没落;两者从占据社会资源的实力上说,无疑藏传佛教是拥有压倒性优势的,既然如此,藏传佛教自然会对曾经信奉于她的古格王朝大力宣传,而极力淡化苯教的影响;苯教则由于本身所掌握的社会资源的匮乏,实在是没有更多的能力来增加象雄文化影响力了
其三,就是上面我提到过的,对于古格王朝,可以单单从技术上去分析,怎么分析都可以,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你套到别的王朝上也是这么个故事,不会触及一些敏感的话题,另外,故意制造一些神秘感,还可以起到吸引眼球的效果,把事情抽丝剥茧全讲清楚了还拿什么赚钱?
但是对于象雄,就不行了,你得从文化上去寻找源头,要是按着几条线索一路追下去,就会涉及到人类文明的起源,对于现代学术界而言那几乎就是禁区,我在这里胡说八道没有关系,对主流人士来说就是避之不及的事,因为那会颠覆现有体系,有多少人的生活是寄生于这个体系的?不计其数吧,你断了人家的财路,人家恐怕就要断你的生路了
所以,这些不仅是象雄文明遭遇冷落的根本原因,也是现今世界缺乏活力的根本原因;缺乏活力,肯定是因为垄断,只不过,现在的垄断形式更为高级,不容易被一眼看出来而已,我们可以称之为文明垄断
因此,在社会环境没有根本变化的前提下,我们几乎可以断定这两者在之后的命运,象雄文明会继续遭到无形的扼制,这种扼制不需要做任何事,因为就算投入再多的人力物力去研究,拿出再多的实际成果,只要不跳出目前这个思维定势的框架,或者对现有科学体系造成一丁点的威胁,那么任何形式的研究,最终只会变成一种向主流观念的妥协——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而古格王朝我们已经分析得很清楚了,尽管只是一个王朝,却具备足够多的炒作价值,比如拿来拍部电影,剧情老套但是观感却足以吸引外人,若是无法满足人们的猎奇心理,这200块的门票卖给谁去?
就像我自己当年看红河谷,哪知道红河谷在什么地方、到底是啥情况,如果摸着线索往上追,英国人为什么攻进来以及种种时代背景、来龙去脉,那又是个大坑了,普通人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去填,而只会将它当做一个孤立的事件看待(虽然潜意识里知道不是这回事),自然也就看不出什么名堂了
综上所述,古格王朝将继续被贴上神秘的标签,以换取某些掌握这个题材的群体的牟利需求,这件事会有一股热潮,然后热潮退却,古格继续归于平静,和别的题材炒作基本是一回事
在上一节的转山中,我曾讨论过,无论是对个人还是人类整体,否定之否定道路是正道,何谓否定之否定,就是感性认识和理性认识呈螺旋状交替前进,观感转变为思想、再由更高级的观感否定、再转变为更高级的思想,在不断的总结、反思、改良中走向进步,大家可以想想基因是什么形态?
现在那么多人去西藏旅行,让他们谈对西藏的认识,大部分只是停留在蓝天白云、雪山湖泊这个阶段,即感性认识,而且基于本次文明的物本主义属性,这种感性认识再也难以转变为理性认识,所以我们看到,旅行已经变得越来越流于形式,成为人们满足虚荣心、或者寻找存在感的载体工具,已经基本丧失了其文化交流的功能,在这个意义上,我觉得与中国驴友的老祖宗——法显、玄奘、徐霞客相比,怎不自惭形秽
或许观众要说,我们只是俗人,没有那么伟大,那么我再以自己上述的推论为基础,来回答这个问题——大量无可辩驳的实物证据,证明了人类曾经具备高度发达的智慧,但是为什么主流学界对此避之不提,而独独推崇达尔文的进化论?
因为进化论说,我们是从猴子变过来的,猴子是什么?是野生动物,所以我们人类先是野生动物,然后才是人,所以兽性和丛林法则是人类无法摆脱的性质——这是今天有个同学言之凿凿跟我的说的话,额可以说极具代表性
承认自己畜生的第一性、人性的第二性,而否定自己曾经的伟大和拥有过的智慧,这种逻辑普天之下可谓闻所未闻,更可笑的是它竟然被大多数人接受了,这也是如今社会上比烂心态产生的根源——人家都在贪,我为什么不贪?人家都在腐败,我为什么不腐败?你说我们国家不好,怎么不去和非洲比?等等诸如此类
知道为什么独尊进化论了么?因为它作为一种借口可以随时随地拿出来为人们野蛮的行为进行开脱,为人类的不思进取进行辩解——我们只是俗人,是从猴子变过来的,没有那么伟大,我们有兽性,兽性是什么?追逐物质需求吧?,那么追逐物质享受是正常的,我们有丛林法则,所以为了自己的利益去伤害他人,也是正常的
所以现在的人,普遍都缺乏安全感,因为人们不知道照此趋势发展下去,人类社会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只能到历史书中找,找着找着,又发觉越看越心寒,谁能保证今天手握大量核武器的人类就不会步老祖宗的后尘呢?干脆不看了,活在当下吧
宗教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史前文明的最后一丝血脉苯教已然被边缘化,佛教虽然相对比较兴盛,却不可避免地被人们世俗化,教义也遭到了歪曲,佛教本是指明人类社会在精神文明方面前进方向的哲学,却被作为劝导人们与世无争的信仰,相当于一种维稳的工具,但是人们似乎忘记了佛教本身就是压迫与被压迫之间阶级斗争的产物,这岂不可笑?
前几天我在家里吃饭,正好听见老娘说起她前几天去浙江某个寺庙拜佛的事情,那我就随口问了句,你去拜的寺庙是什么宗的?老娘不解,什么什么宗?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连拜的是什么宗都不知道,你在拜什么?老娘继续不解,原来寺庙还分宗啊,我哭笑不得,遂无话
我们一叶知秋,以小见大,可见宗教在目前中国的现状是什么样的,从某种意义上说,B.C.2000年左右针对苏美尔文明的那次灭绝行动,直到今天也从未停止过
由于青藏高原的庇佑,藏族人成为了众神遗产最后的继承者,至此,我总算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发自内心地尊重他们,为什么在歌曲中称其为远古的呼唤,为什么高原对自己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在序言中我曾说,觉得自己原本就属于那里,如果上述的推论是合理的,那岂不是就说对了吗?
当然,这种继承很大程度上是无意识的,要将其推翻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用不了几代人就可以完成,事实上我们确实发现了今日西藏在方方面面的改变,以及物本主义文明给藏族人心理上带去的实实在在的变化
最后再讲一个段子,在札达的时候我们曾去托林寺游览,接待我们的是一位中年喇嘛,在我们购买了门票以后,他将所有的大殿一一开启,逐个讲解,托林寺贵为古格第一寺有超过千年的历史,自然也保留了不少古老的雕塑、壁画和经卷,令观者时而赞叹、时而唏嘘,颇有穿越时空之感,心里自然是有了不错的评价
末了,当所有的宫殿参观完毕,中年喇嘛却表示要问我们收所谓的导游费(其实就是索要小费),大伙儿心里当即就是一沉,之前建立起来的良好印象顿时灰飞烟灭,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无奈之下我只能出面,对中年喇嘛说了几句
从规矩上说,你若要收费,就应该事先跟我们讲清楚,明码标价,大家没意见的话就按此操作,你现在来问我要这个钱,我完全可以不给你;从道义上讲,你是出家人,出家人六根清净,而钱财是身外之物,你却如此看重,还算得上是出家人吗?
这个钱,我可以付给你,我们花了上万的钱,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当然也不会在乎这点细节,但是,我希望你自己也想一想,有人不远万里之遥,跑过来看你们的文化,你是应该觉得欣慰、还是应该只想着收他们的钱,多收一个是一个?
大师语塞,当然是自知理亏,吞吞吐吐地说算了,但我还是把钱塞到了他手里,我认为这个钱必须让他收下,他如果还有一丝出家人的良知和觉悟,只要收了钱,就一定会愧疚,只有愧疚了,才会去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我希望他能通过这件事,些许找回自己出家人的本分,并学会现代文明中的契约精神——当然,你如果说我是一厢情愿,那我也觉得你没说错
本节的讨论,我想就到此为止了,利用四天业余时间将近两万字的呕心沥血,我没有时间去列提纲或者打草稿,全文基本上是写到哪里算哪里一次性完成,结构上可能会显得有些混乱,逻辑上也未必十分严谨,涉及的知识面又相对较广,读起来想必会有点吃力,所以笔者在此对所有能看完本节啰嗦的读者,鞠躬致谢
那位又要问了,你写这么多有什么用?这个问题其实上面已经回答过了,哲学是行动的指引,社会有社会的哲学,个人有个人的哲学,个人的哲学会潜移默化地改变你的行动,千千万万小小的行动汇聚起来,足以动摇社会的哲学,这才是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人改变世界的方法
——我虽然数落过印度教的千般不是,但是她终究孕育了圣雄甘地那样的伟人,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去看看他的观点
就像我经常说的一句话——先找信仰,再寻未来,否则,就算你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反之亦然
行程:札达——萨嘎
距离:约780公里
如行程所示,这就要往回走了,由于时间的限制,我们的行程仅剩3天时间,什么狮泉河、班公错、大北线就统统浮云了,剩下唯一的盼头,就是计划在24号赶到纳木错,意图挽回上一次在集体高反中丢尽的颜面,然后在最后一天看完日出后,直奔贡嘎机场
从札达到纳木错,总路程远至1600公里,路途可谓万水千山,要在三天内赶到,就避免不了星夜兼程,老王和我经过反复讨论,决定采用先紧后松的原则,两天之内赶回日喀则,如此一来,第三天抄尼木县念青唐古拉南坡的近道走到羊八井直至纳木错,就会轻松得多了
要实现这个计划,第一步就是在今天长途奔袭将近八百公里一路杀回萨嘎落脚,尽管现在G219新藏线全线贯通在即,路况无可挑剔,可你还是不能用平原地区开高速公路平均时速百公里的概念去套,除去半路停留摄影、休息吃饭的之外,还有频繁的翻山越岭,这都会不同程度地影响行进速度
在这段路中,需要翻越阿伊拉日居的隆嘎拉山口(4996米,实测),神山圣湖区与雅鲁藏布源区的分水岭马攸木拉山口(5083米,实测),冈底斯山东段的查藏拉山口(4750米)和突击拉山口(4830米),都极为耗时耗力,比如从札达到塔尔钦,两百多公里就需要走5个小时
之所以需要那么长时间,主要原因是海拔落差极大,简单说下札达县的地形,这个县的面积大至2.5万平方公里,是一个典型的阶梯式盆地地貌,东部是阿伊拉日居、北部是拉达克山、西部是喜马拉雅山脉西段
南部则是阿伊拉日居与喜马拉雅山脉破碎的结合部,根据卫星地图判断原本应是连在一起的,后被高水位时代的朗钦藏布(象泉河)水系切割得支离破碎,但目前海拔仍比盆地内部高出500米左右
如此,一个四面环山的盆地地形就此呈现出来,而我们一般所说的札达土林,就是沿着象泉河谷分布的,实际面积仅数千平方公里,正如我们上一节所说,这里在新生代第三纪晚期原本是个巨大的湖泊——也就是说,象泉河谷、圣湖、鬼湖,原本是连通一体的大湖
进入第四纪后,喜马拉雅运动开始进入高峰期,整个高原海拔开始剧烈抬升,在古湖盆和河流外泄疏干的漫长过程中,这千沟万堑的土林就被冲刷出来了,我们可以看到土林山体上会有层层叠叠的不同色彩,这其实与沉积岩的性质差不多,每一层沉积都记录了那个时代的地质特点,相当于一部记录了地球地质、气候变迁的数据库
所以在地理上,也给札达土林地区这种具备不可复制性的特殊地貌景观,单独取了一个名字——古格地貌,目前好像也在申报世界自然遗产
因此,整个札达盆地可以分为四个层次,最底部是象泉河谷地,是整个札达县相对适宜居住的地方,有水源,平均海拔也在3800米以下,树木可以生长,我们沿途也看到不少戊边部队搭建的蔬菜大棚,有点古代屯田的意思
往上一点,沿着朗钦藏布两岸,就是古格地貌集中分布的土林侵蚀区,这里是盆地第二层,除了沙棘之外寸草不生,要走出去就得爬升到土林上部,其中有500米以上的海拔落差
到了土林上部,就是高原草甸台地,这是第三层,海拔在4300-4500米左右,地势极为开阔平坦,可以以居高临下的态势俯瞰土林(在远古时期是俯瞰一个比青海湖更大的淡水湖,想象一下都是无比壮观的景色),我们平时所见的札达土林的照片,一般都是在这一层拍摄的
最外围的第四层,就是之前所说的数列山脉组成的包围圈,这些山脉的海拔一般在5000米以上,极端最高的是喜马拉雅山脉西段的卡美特山(Kamet)和南达德维山(Nanda Devi),可达7500米以上
这些高山将札达围成一个几乎是密闭状态的外流盆地,由于目前我们处于第四纪大冰期后的间冰期,全球气温升高、冰川逐步退化,以至于源头冰川实力本就不强的朗钦藏布水位不断降低,由此,也使得札达县的人口承载能力非常羸弱,主要集中在托林镇、扎不让、曲松、底雅、萨让、曲龙这些朗钦藏布沿岸的村镇
从县城托林镇的实际情况看,札达县的社会经济活动,主要依托的是当地驻军,我在托林镇内至少看到有三个规模很大的军营,边防武警和陆军炮兵、山地部队兼而有之,围绕这些驻军官兵及家眷的日常生活而衍生出的餐饮、商业、服务、金融、通信等行业,是除了旅游产业之外人口极为稀少的札达县的支柱所在
为什么驻扎如此多的军队在这个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还是牵涉到中国与印度之间的边境争议,这个问题我们在亚东篇的时候略微提到过一些,即中印边境争议的东段,俗称的藏南地区,那是中印三大争议地段中面积最大的
而札达地区,全县都与印度接壤,有16个季节性山口,其中在卫星地图上我做了标注,有四块大小不一的争议地区,统称中印边境争议中段,均为建国初期印度利用我国西部边防空虚而侵占,至今已为既成事实
这四块地方总面积约两千平方公里,其中比较重要的,就是“自古以来”连通中印的交通要道、也是朗钦藏布的出国口——什普奇山口,为什么说自古以来,我们上一篇说了,古象雄人很有可能就是经什普奇山口由印度河流域迁徙而来的
若是再往北看,就更为复杂了,中国、印度、巴基斯坦三国的边境交织在著名的“山结地区”,中国境内是西藏与新疆接壤的界山达坂,国境对面则是印巴对峙的克什米尔地区,喀喇昆仑山脉与西昆仑山在此呈一个30度的夹角,隔出了阿克赛钦地区,说此处是世界上地形最为险恶、最为复杂的地方,也是不为过的
阿克赛钦地区也称为是中印边境争议西段,而在三段争议中,仅有这一块目前是由中国实际控制的,从这个意义上说,G219新藏线的快马加鞭、火速修缮,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待新藏线全线贯通之后,从阿里首府狮泉河到新疆的叶城,差不多1100公里路,星夜兼程的话一天就可以赶到,其战略意义是不言而喻的,对于我们旅行者而言,以后走这段路也会变得相对容易了
走这段路的原因一般来说是从新疆穿越到西藏或者反之,另外一点就是从叶城出发、经伊力克步行进入克勒青河谷,河谷分两叉,分别可以去往乔戈里峰(K2,意为喀喇昆仑II号峰,8611米,No.2)的音红滩大本营、和加舒尔布鲁木峰(Gasherbruml,8068米,No.11)的特拉木坎力冰川
不过,由于这条线路的季节性太强(要趁夏季涨水之前进入和返回),而且对后勤保障的要求极高(步行一周以上,需雇佣柯尔克孜人的驼队),耗时长且开销巨大,现在走这条线路的人还很少,另一些有钱有闲的主,会选择从巴基斯坦方面徒步进入
那种选择的花费高达2万元以上,巴基斯坦的签证先是一个难点,另外路也不算好走,需要徒步翻越5000米以上级的垭口,唯一的好处就是不需要涉水,而且有旅游公司全程负责后勤保障(包括扎营、做饭、背负等等),磨房里每年都会有至少一支队伍前往
要到K2脚下看上这座被西方登山家称为“狂暴巨峰”的大家伙一眼,尚且如此不易,更何况是登上她的顶峰,K2的攀登难度之高是世间公认的,这个“难度之高”包括两方面的内容
一方面是技术上的,K2是一座典型的高难度技术性山峰,攀登路线不仅海拔落差大,更有两个恶名昭著的鬼门关——房顶烟囱和瓶颈地带,需要有非常高超的攀岩技术才能通过,而在K2殒命的登山者中,有相当一部分也是在这两个地方滑坠身亡的
另一方面则是恶劣多变的天气,喀喇昆仑山坐落在青藏高原西部边缘所谓的“弓形带”,气候条件与珠峰、希峰这些完全不同,旱季在西风气流的控制下极度寒冷,雨季则受沿喜马拉雅山脉西段北上的西南季风影响而变幻莫测,每年基本只有夏季7-9月中才有可能出现连续几天良好的天气
综合这两方面因素,使得K2成为众多优秀登山家的梦魇,回顾过往的登山史,几乎每10年就会发生一次重大的山难事故,1986年8月,当时世上经验最丰富、技术最优秀的7位登山家,在发挥近乎完美的状态中、而且是在通力合作之下也仅有2人生还,其余5人全部于登顶后下撤途中所遭遇的恶劣天气中死于滑坠或高山病
9年后的1995年9月,又是一个7人小队仅生还1人,值得一提的是,生还者是珠峰的首登者希拉里爵士的儿子彼得.希拉里(Peter Hillary),他在离顶峰仅400米的地方感觉到天气异常、毅然放弃登顶选择了下撤,才得以拿到唯一一张回程车票,另外由女性登山家埃里森.哈格里夫斯(Alison Hargreaves)所率领的6人,依然丧生在登顶后下撤途中遭遇的暴风雪中
13年后的2008年8月,K2再度暴走,当时大量的人员拥挤在瓶颈地带(Bottleneck),K2施放4级冰魔法引发雪崩,导致11人团灭,除了突发的雪崩状况之外,商业登山带来的参差不齐的人员素质、在遇到危急情况下的慌乱也是造成此次重大事故的主要原因,巧合的是,这场杯具依然发生在登顶成功后的下撤途中
这三次事故被称为K2三大山难,我们可以注意到,这22人全部都是在下撤途中殒命的,这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错过了“关门时间”
所谓关门时间,是登山(这里指的是登极高山)的一个基本原则和铁律,即攻顶一定要在下午两点之前完成,只要到了两点,无论走到哪里都必须下撤,因为后半天天气转坏的可能性会很高,有高原经验的朋友肯定也同意这一点,只要稍加留意就会发现,早上好天气、午后变天在雨季(暖季)是很常见的现象
由此可见,再高超的技术、再丰富的经验、再强大的装备和后勤保障,在神鬼难测的自然界面前,人类依然显得不堪一击,更特别的是,5个曾经登顶K2的女性之后无一生还,作为一座没有太多宗教色彩的高峰,K2拒绝女性的癖好实在也算是无比独特了
有兴趣了解K2的朋友,可去看一部2000年的老电影《垂直极限》,此片就是根据K2峰数次山难事件的史实改编的,临场感十足,非常值得一看
随便扯了些关于K2的信息,我们再回到札达;尽管此处堆积了大量的边境争议地块,大家如果用谷歌地球看一看的话,就会发现这里到处都是标志着边境争议的红线,它们与国境黄线交织在一起,可谓一出现代版的三国演义
不过时至今日,信息技术的发展所带来的全球化,使得这些历史遗留问题显得越来越不重要,或者说,这些土地更多的意义在于国家之间相互的战略牵制,以及充当谈判桌上利益博弈的筹码
当互联网把全世界连为一体的时候,实际名义上的国界线已然不复存在,无论是国家内部的地域观念、还是国与国、民族与民族、宗教与宗教之间意识形态的差别,除了当做各国高层用来控制民意的工具之外,只不过是种低级陈旧、濒临淘汰的思想观念
例如,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钓鱼岛事件,其实与60年代初中印边境冲突的性质如出一辙,当年的中印战争,是西方国家为了让这对不结盟运动的倡导者反目成仇,最后的结果是中国令人匪夷所思地放弃了已然攻占的土地,作为战胜国,得到的却是战败者的一切
而今天的中日争端,则是意图瓦解中日韩三国货币互换、以及组建区域贸易联盟的想法,无论这件事最后将以何种方式收场,命运却是注定的,因为性格决定命运,如果不想改变性格,就无权拒绝命运,中印边境战争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但这个国家除了在歧途上越走越远之外,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改变
相比于后知后觉、一点就着的暴民,各国高层可没有那么傻到为了那么几块无足轻重的土地而撕破脸皮,以札达县的边境地带为例,中印双方从来就没签订过任何边境勘定协议,也就是说,目前这一段的边境划分,是以历史传统习惯来界定的,实际上并没有明确的法定界线
至于地图上的线,那就是个面子上的问题,整个争议中段地区有16个季节性山口,其中10个已经辟为通商口岸,平时两国住民探亲访友、做做生意,一般都不受限制,中印双方虽然没有勘定边境,但通商协议却早已签订,这就说明,两国对于维持现状已经采取默认态度,即印度占据藏南和札达四地,中国控制阿克赛钦
那么对外声张主权,就和地图上的线一样,仅就是个面子问题,因为维护主权和领土完整,是关系到一个政府的执政合法性的,名义上的失地无法向国民交代,那么只有极力淡化影响一途可走,顶多就是需要利用的时候拿来炒作一下,实际操作上大家心照不宣就行了,只要世界局势不发生根本的变化,这种平衡是很难被打破的
所以,我个人一直主张要抛弃狭隘的民族主义,以批判的态度去看待我们从小就开始接受的仇恨教育——敌视自己的同胞、仇视自己的邻居,奉丛林法则和强权为尊,将生活变成一场你死我活的零和博弈,弱者欺负更弱者,这些陈腐不堪的低级意识形态,早就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箱了
不管以前发生过多少不愉快的事,那都是由特定的历史条件所决定的,这些条件在今天已经完全改变,如果还死抱着那些陈旧的观念不放,对人对己都没有好处,要改变这个始终在梦魇中徘徊的国家,就要先把自己心头上的辫子给彻底剪掉,这个道理,在对待个人际遇上也是完全适用的
我们牢记历史的意义,不是为了让仇恨延续,而在于让仇恨终结,这需要我们有极大的胸怀和智慧去处理过去那些仇恨结出的苦果让其不再轮回——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才能够化解重重业障,否则的话,与那些腰间绑着炸弹冲向人群的极端穆斯林又有什么区别呢?
然而——大家是不是特别害怕我说然而,因为在这两个字之后,往往就是残酷的现实,如今的现实是,但凡有点条件的,都想方设法往国外跑,在什么情况下,会使得一个国家的精英阶层、尤其是家国观念根深蒂固的中国人主动选择用脚投票呢?
好比你在一家规模颇大的公司,做到了中高层,有那么点职务,拿着一份不错的薪水,为什么还会选择跳槽?其实我曾经做过这样的事,要是问我其中的原因,很简单,我觉得再呆下去,人就会废掉,这里的废掉指的是会被那种黑洞般的体制同化,渐渐丧失所有的独立性
正如《肖申克的救赎》里说的那样,体制这种东西就像麻药,一开始你会排斥它,然后是习惯它,接着你会依赖直至离不开它,最终,你自己就成为体制的一部分、成为这座巨大监狱围墙上的一块砖,会主动去维护它,因为体制就是你,你就是体制,再也难分彼此
无论如何,如今的札达县,在双方均驻扎重兵防守、以及一些心照不宣的默契之下,基本能保持一个均衡的态势,不过对于中方而言有个很尴尬的事,那就是札达盆地如今越发恶劣的自然环境
我们之前说过,在第四纪冰川期结束后,间冰期已经延续了一万多年,在此期间,青藏高原不断隆起,原先的湖泊河流在入不敷出之下日渐干涸,朗钦藏布就是其中的典型,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札达盆地就会变得完全不适合人类居住
我们在照片上可以看到,此处的喜马拉雅山脉西段,又是一个巨大的冰川作用中心,绵延几百公里的卡美特山和南达德维山雪峰连绵、气势不凡,其主峰卡美特峰(Kamet,7756米,No.29)和南达德维峰(Nanda Devi,7816米,No.23)均是排名高居世界前30名之内的独立山峰,仅次于世界第三高峰干城章嘉位居印度第二、第三高峰的位置
在第三层草甸的观景台,可以在不到百公里的“近距离”内远眺这些气势磅礴的雪峰群,遗憾的是,这些能带来大量水源的冰川基本都位于印度境内,至于原因则很简单,印度一面是西南季风的迎风坡,能得到足够的水分补充,由于季风带来的水气大都被阻挡,所以札达一面就基本上得不到什么实惠了
因此,印度那一边能建国家公园,而中国这一边只是片苦哈哈、干巴巴的不毛之地,7月仲夏,札达盆地的天气状况与南疆略有点相似,例如在县城托林镇,即便海拔高达3700+米,但是在漫长的白昼(札达的时区是东五区,与北京时间有3小时的时差)依然日照强烈、干燥炎热,这里与塔尔钦海拔相差不到一千米,气候却是冰火两重天的截然不同
比新疆更痛苦的是,这里没有水果,镇上偶尔看到有摆摊的,基本都是从新疆沿新藏线运进来,我猜测可能是一些货运司机顺便赚外快的,因为在这里你即使把西瓜卖到4元一斤的天价,也没人会说你过分,相比之下,在杂货店买饮料倒是与三年前一样,不分品种都是3元一瓶,我想可能是当地有相关政策的财政补贴
尽管现在札达县依托深厚的历史底蕴在进行旅游开发,在200元门票上标注了一共8个景点,不过除了位于县城的托林寺和大名鼎鼎的古格遗址比较容易找到之外,其他6个景点都散落在县境各处,而且没有任何的指示标志,且不论你有没有时间去看看,即便想去,往往也会没有方向
比如,我们本想去皮央东嘎遗址看看,这个地方的壁画是有朋友极力推荐的,但是我们的车在县城里兜了一大圈,问了不少人,都没有得到靠谱的答案;我本来抱着一线希望闯进边防部队的军营去问,因为我觉得部队里的人应该对当地地形更为了解,没想到他们也答不上来,不知道如果印度阿三真的打进来他们怎么守
回来之后,我花了点时间研究,总算是把门票上标的8个景点的大致方位都找到了,并在卫星地图上都做了标注,图上的黄线是我们走的、也是现在的常规路线,即从塔尔钦出发沿G219一路到巴尔兵站,左拐,翻越阿伊拉日居的隆嘎拉山口,途经两个土林观景台,一路下到河谷,过象泉河大桥到达札达县,路况极佳
红色虚线是没有走过,但地图上显示是有道路的,估计是只有越野车才能走的土路,由此衍生出一种新的走法;我们看到鬼湖南面有一条横切朗钦藏布源头的路,如果时间充裕,第一天可以从这条路走,沿途经朗钦藏布源、穹窿银城遗址(象雄故城)、东坡寺、达巴寺,到达札达县城,最后到古格去看日落(或者次日一早去看日出,看季节)
第二天出发后沿硬路走一段回头,接着沿红色虚线到香孜,途中看皮央东嘎、香孜古堡和热布加林寺,无论之后要继续去狮泉河还是往回走,都可在香孜直接向东翻越阿伊拉日居到G219沿线的那木如(路况不明),或者原路返回走比较稳妥的黄线
在整个札达盆地内,除了一头与我们的车狭路相逢、继而被引擎的轰鸣声吓得落荒而逃的野驴之外,我们并没有看到任何野生动物的踪迹,只有适应能力极其强大的麻雀依然随处可见,而且这些小家伙喜欢占路为王,以至于老王每一次急刹车,基本都是为了避让它们,曾经高高在上的古格城堡,如今也被它们所霸占,看着它们上蹿下跳不亦乐乎的样子,让我毫无由来地想到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句词儿
随着公路的贯通、人类活动的日渐频繁——这个“频繁”的程度与东部沿海地区相比可能已经是相当低了,就算在整个阿里南线,野生动物的踪迹也已寥寥无几,在阿里地区境内我们几乎跑了差不多两千公里,但是看到野生动物种类少到用十个手指都能数得出来
50只藏原羚,30头藏野驴,2头鹰,1只小狐狸,1只小型蜥蜴,旱獭、野鸭、红嘴鸥若干,这便是几千公里路上看到的所有野生动物,不仅在数量上少得可怜,而且几乎没有食物链顶端的种类——只在雅鲁藏布源区的沙丘上,看到过一排狼的脚印,如果这也能算的话
至于原因,我们之前在介绍雅鲁藏布源区的时候曾提到过,由于民族政策的宽松、公路的逐步修建以及西藏旅游的开发,西藏的常住人口10年内从262万增长到300万,活动范围也大幅扩大,包括整个阿里南线和大羌塘无人区的南部,基本上已经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无人区
如此一来,野生动物、尤其是位居食物链上位的种群(野牦牛、狼、狐狸、棕熊等)的生存空间就被挤压到了羌塘北部和可可西里核心区,这些远离人烟的地方,自然也就难觅它们的踪迹了,就算是相对而言比较常见的野驴和藏原羚,也往往只是三五成群、或者干脆单独行动,几乎看不到十头以上的大群
像这些高原特有的动物,能在千万年来物竞天择的优胜劣汰、高原如此严苛的自然环境下生存下来,本身就证明了它们是陆上哺乳动物中的精英,而事实,似乎“曾经”也确实如此,比如说,有专家估计,在20世纪初的时候,青藏高原的藏羚羊数量很可能有百万头左右之多
可是,就像我们一直说的,热兵器的产生是在草原上称霸一时的游牧民的末日那样,自动武器的发明也成为了这些珍稀动物的噩梦,在一般情况下,藏羚羊的持续奔跑能力能达到60km/h,加速跑能达到80-90km/h,栖息海拔在3500-5500米,属于冠绝全球的水准
在冷兵器时代,人类拿它们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就算让博尔特去跟藏羚羊赛跑,也连跟在后面吃灰都做不到,你让吕布骑着赤兔马去追,估计还没到可可西里就高反倒毙了;而当汽车和机枪在科技树上被点亮时,跑得再快,又怎么可能跑得过汽车轮子和让子弹飞——在一般情况下,子弹的出膛速度是500m/s
时至今日,比较公认的说法是藏羚羊的数量只有10万头不到,也就是说,90%已经被屠杀,这个数字令人触目惊心,其主要原因,就是恶名昭著的“沙图什披肩”(所谓的指环披肩),这种披肩由藏羚羊的羊绒制成,质地极好,柔软得能穿过戒指,就算在欧美上流人士中也是炫之有物的奢侈品,穿一条披肩在身,就等于身负3-5条藏羚羊的性命,藏羚羊奔跑速度快,难以活捉,为了取得羊绒只能进行屠杀
真正有组织、有规模的屠杀,是从上世纪80年代,人们大量涌入可可西里淘金开始的,这些淘金者一开始只是捕猎少数的藏羚羊作为食物补给,之后,当发现藏羚羊绒中蕴藏着如此大的利润时,悲剧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说,如果有300%的利润,就算是要杀头人们也会铤而走险,更何况藏羚羊绒的收购价仅几千刀、而制成披肩后在欧美市场可卖到数万刀,利润何止3倍
不久前我看了《天珠-藏人传奇》这本书,书中详细叙述了中国野生动物保护第一人、曾任青海治多县西部工委书记的杰桑.索南达杰的生平,颇感唏嘘,索南达杰在94年1月与18名盗猎者的枪战中牺牲,在这个国家很多事就是这样,非要出了人命才会引起重视,索南达杰是一个有远见、有能力的人,以这样一种方式献出生命,着实教人扼腕叹息,他的人生价值本不应该体现在与歹徒火拼搏斗上的
不过,也正是由于索南达杰的牺牲、和德国人夏勒博士的宣传,藏羚羊的悲惨遭遇才会被世人得知,近年来国家加大了保护力度,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吉祥物中也加入了藏羚羊的元素,从逆流之河的《北方的空地》中可以看到,目前在羌塘核心区,藏羚羊的数量有所恢复,大规模屠杀的情况也基本上没有再出现过
有一句广告词说,没有需求、就没有杀戮,尽管杜绝了大规模的屠杀,我国也有明确的《野生动物保护法》对捕猎珍稀动物进行严格禁止,但只要还有需求,就无法彻底在辽阔的高原上彻底禁止盗猎,这个羊绒的需求一般来自欧美市场,盗猎集团也有完整的产业链,即盗猎之后将羊绒混杂在正常货物之中,从管理相对较松的樟木、普兰口岸出境,送到印度、尼泊尔的加工点,成品后转运至欧美
对于这个问题,我的看法是在保证藏羚羊的族群数量的前提下,可以适度捕猎,这对于维持生态平衡是有好处的,因为若是数量太多,则会面临草场资源不足的问题,对于武装盗猎者,仅靠几个保护站的巡视是远远不足的,应该由边防军队部分承担一些其中的责任,跟这些人没什么道理可讲,他们做的事和贩毒没什么两样,直接枪毙都不为过
除了这些持械的盗猎者,现在还出现了一种隐性盗猎,就是开车追,把动物追到肺爆炸而死,看上去就像自然死亡那样,相比于直接机枪扫射,这种做法在法律上就很难去认定,另外,随着去西部旅游的人越来越多,一些没有常识的人会开着越野车追逐野生动物取乐,这种做法就算不会直接要了它们的命,但也能使得它们的心脏超负荷运转而大大降低它们的寿命
在年初的时候,曾经看到可可西里几个保护站在招募志愿者,差点就去报名了,可惜那时口袋里没什么钱,还得继续工作,只能作罢
在第七篇中曾经说,等过段时间存够了钱,不用太多,存个十万吧,就计划辞了职去远行,出去走个一年半载,我想,到时先去保护站做段时间的志愿者,如果人家觉得我还中用的话,如此想来,这次理想中的远行,要做的事还真是不少
我经历过很多曲折和变故,大起大落、大喜大悲走过太多,所以对于生活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和期望,对于个人的际遇也没什么太大的所谓,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为这个世界、为这片深爱的土地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那便足矣
好了,在东拉西扯中我们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回到了萨嘎,旅行也将接近尾声,下一节就是本次游记的最后一篇了,你们会陪我走到最后吗?
行程:萨嘎——拉萨
距离:约720公里
距离阿里之行已经时隔半年,距离上一篇游记也有三个多月之久,在世俗生活的围追堵截下,高原的样子日渐模糊,在路上的感觉慢慢消逝,也越来越难以静下心来写一些与旅行有关的故事
在这个城市你会面对足够多的、如冈底斯山一般连绵无尽的琐事,有各种各样的压力和诱惑,它们会把欲望如滚轴云一样朝你排山倒海般地推过来,比高原稀薄的空气更令你窒息,足以将你的意志消磨殆尽,把梦想挤压得灰飞烟灭
但我依然想把这篇游记完成,在再次走向喜马拉雅、找回自我之前,我并不期望给这篇亢长的系列来一个漂亮完美的收官,只是抱着一个有始有终的态度
因为我喜欢高原,我并不觉得自己是到那里去旅行,而是回家,高原能够些许唤醒沉睡在我们灵魂深处的祖先留下的遗产和作为一个人类而言的高贵尊严
关于行程方面我不想再多介绍,从萨嘎到日喀则,尽管在地理上有不少值得讨论的内容,但终因缺乏具有商业价值的景观而在客观上遭遇了如象雄文明一般的冷落
在第一幅我给出的地图及海拔高度配置中可以看到,在440公里的路途上需要翻越的山口多达7个,其中在拉孜盆地之前所翻越的6个均属于冈底斯山东部边缘,在海拔高度上呈一个逐渐下降的态势,可谓是“走出冈底斯”
途中会经过两个较大的湖泊,昂仁金错和浪错,前者是咸水湖、后者是淡水湖,后面有几幅图片,都是挺漂亮的湖泊,可令人费解的是,你可以去搜索一下,基本很少有这两个湖泊的照片
这些景观被忽视的原因,其实也就是这段路被忽视的原因,说起来很可笑,却是因为阿里南线公路的全线修通;在以前还是烂路的时候,时速上不了30公里,从日喀则出发去阿里,一天之内是开不到萨嘎的,只能在这段路中的某些镇子过夜——例如我们吃午餐的桑桑镇
游客的停留为这些镇子带来了经济上的收益,而公路的贯通却使得他们的地位从不可或缺又回到了被遗弃的备胎,不免讽刺;因此,在昂仁县境内,对旅游车实施围攻战术的乞讨小孩数量会有爆发性的增加,然而到了200公里外的拉孜县境内,小孩却对游客司空见惯,我甚至还被一群学生妹调戏了一番
尽管被调戏得很没面子,但我并不觉得介意,这些女学生的举动无疑从另一方面证明了她们在思想观念上的悄然转变和开放,人类最大的敌人是无知,要改变这些居住在地球上自然环境最恶劣的地方的人的命运,除了给予他们知识之外别无他路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如何才能与这片雪域高原和睦相处,而他们也比任何人都需要去了解,如何才能在与雪域高原和睦相处的前提下去摆脱贫穷,这个愿望,唯有通过摒弃毕其功于一役的功利主义思想的教育,才能实现;我认为这并不难做到,因为有些人在一个周末花掉的钱,可能远比在阿里地区盖几个学校或者建几个污水处理厂需要的资金来的多
有时候,我会关注官方媒体数据之外、其他某些组织发布的空气质量信息,令人忧心忡忡的是,即使是拉萨这样很多人连去的勇气都没有的地方,在今时今日PM2.5也会经常超标
至于原因,我能略微猜出个大概,一方面是柳梧新区的建设,另一方面是拉日铁路的施工;当今社会,有个词特别招人喜欢,那就是“项目”,这里的项目大约都是指的工程,建设工程、施工工程、网络工程、研发工程,诸如此类,有项目就意味着有油水,上位的人吃肉,下位的人喝汤
所以,除了做项目,似乎人们就想不出其他创造财富的方法了,为了做项目,人们仿佛也将自己看成了地球上最后一代人,不管不顾,不计后果
经济是什么?是资源配置的方式;经济发展是什么?就是资源配置的方式趋向最优化;归根到底,经济发展只是手段,不是目的,目的是什么?人类因为个体能力有限而组成社会,经济发展的目的,就是使社会资源配置尽可能合理,创造一个人们能够幸福生活的环境
理论没有问题,如果经济发展不能使人们生活幸福,那就是实践出了问题;有朋友一直跟我强调人性中的自私,这是对的,人性确有这一面,但不仅限于此,人性中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每个人对于幸福,都有自己不同的定义,而且从一般意义上说,人们受教育的程度越高,对于世界的见解和事物的趣味就会分歧越大
但是现实给出的答案却是相反的,至少是,大多数人认为,没钱就必然不幸福;尽管我早就证明过,这个理论是不成立的,要有多低的道德标准才能使人类这样一个具备高度智慧的群体达成这种近乎疯狂的高度共识?
之所以会这样,一方面是由于统治阶级为了便于集中管理民众,而借助货币工具的必需品属性,达到间接控制个体的行为目标这个目的
学过经济学的朋友都应该懂得,威力最大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并不是核武器,而是货币发行权,核武器顶多摧毁人的身体,货币武器摧毁的则是人追求幸福的意识,人之所以称为人,是因为具备主观思想和意识,如果丧失了意识,那就不能称之为人了
追求幸福是不言而喻的天赋权利,大家都知道,但是悄悄地,货币工具变成了人类追求幸福必须借助的东西,仔细想想就会觉得这很不合理,如果掌握货币发行权的群体不受约束,那么余下的大部分人,与被绑架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就引申出了另一方面,即大多数人的个人意识仍没有觉醒,或者说已经被深深体制化了,无法摆脱体制带给他们的思维定势,就算明了这一切,也认为仅凭一己之力也改变不了现实,除了随波逐流之外别无选择,现代化带来的安逸生活,使得人们惰于再去思考生命的意义,而乐于去接受一个现成的价值体系,即使他们从未想过,这个价值体系从何而来,白送给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次阿里之行带给我的最大收获,并不是在卓玛拉刷新了自己达到的最高海拔高度,而是让我对于藏传佛教和苯教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让我认识了象雄,触碰到了众神的遗产,或者只是些许皮毛,在冈仁波齐神山下,我的心灵受到了难以解释的莫名撞击以至于差点泪流当场,毫无由来,无以名状,我愿意去相信,在自己的肉体凡胎之内,或许也潜藏着一些高于物质的神圣之物
在第八篇之中我曾猜测,在公元前两千年左右,有过一次针对众神的遗产——苏美尔文明的灭绝行动,而这场行动至今仍未停止,其方式就是用高度发达的物质文明将潜藏在我们心灵深处的神圣之物彻底消磨殆尽,在她们从沉睡中醒来之前
最近我在看一本书叫做《三杯茶》,讲的是一个美国屌丝在喀喇昆仑山区的克什米尔为巴基斯坦小孩建学校的故事,阅读其间不少次令我动容,也让我想起了在滇西北旅行时的一个片段,这个小片段我从没在游记中正经写过,现在我就想来回忆一下
那是2008年4月的一天,我们一行人从雨崩村的徒步者之家出发,经尼农峡谷和澜沧江峡谷,走到了西当村,当天徒步的距离超过40公里,走了差不多10个小时,全路段海拔均在2500米以上,相当艰苦
队伍一共有六人,一路上总是一马当先的是韩大哥,这位老兄身材矮小精干,皮肤黝黑,是一位正在休假的陆战队上尉,拥有极为强悍的体能,翻山越岭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大部队基本上只有跟在他后面吃灰的份
第二方阵是东北姐姐MARY和我的结伴队友瓶瓶,这两位女将尽管不像韩大哥那样动不动一骑绝尘,不过自己照顾自己没什么问题,也很令人刮目相看了;第三方阵是我和KEVIN,我走得慢是为了断后,而KEVIN则是因为扛着单反,另外,这次徒步令KEVIN弄伤了他那脆弱的膝盖,从那以后就与徒步旅行彻底告别了
拖在最后面的是一位广东朋友,由于他的姓名用粤语念的话像极了刘德华,所以我们也干脆就这么叫了,德华兄同样受制于自己羸弱的膝盖,以及在之前的徒步中脚底磨出的血泡,在整个徒步过程中一直尽陪末座
经过3天累计一百公里的雨崩徒步,回到了西当村的众人都已经精疲力尽,随即在村里找了一户人家落脚歇息,在此又遇到两个姑娘加入,队伍增加到八人;由于次日就要返回丽江,我打算稍事休息,就集合半数人马找个车返回德钦县城过夜,以便次日一早就踏上返程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在藏家华丽客堂的晚饭中,众人却集体“叛变”打算留在这里过夜,促使他们叛变的因素是一件意想不到且令人始料未及的东西——葡萄酒
我们都知道,一般来说葡萄酒酿制的黄金纬度是北纬30-40度,但是西当村所在的迪庆州却只有北纬27度左右,并不在这个区域之内,任谁都不会想到这里适合种植葡萄,更能制作出如此美味佳酿
后来我们才了解到,在19世纪,法国传教士曾经渗入此地传教,而且给当地居民留下了两样影响他们生活轨迹的东西,一就是天主教,例如我们现在还能看到当时留下的茨中教堂,另一样就是葡萄的种子
尽管迪庆州不在黄金纬度,却位于另一个甚至可以达到世界自然遗产地位的地区——三江并流区,拥有极为特殊的局部气候特点,这些特点除了常年为卡瓦格博神山蒙上神秘的面纱之外,也给葡萄的种植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
眨眼间酒过三巡,三大壶葡萄酒顷刻间被消灭干净,注意,这个壶不是那种小型的酒壶,而是用来烧水的大壶,众人早已是喝得面红耳赤,眼见当日回县城已经无望,不好意思扫大家兴的我只能顺水推舟同意在此过夜,为了赶上第一班去中甸的公车,我们恳求男主人能否在次日5点就出发送我们去县城,男主人默然应允
这一晚休息得极为糟糕,去过横断山区的朋友想必都知道那里的民居是什么样子,外部主结构是石砌的、而内饰主要是木料,一楼住的是牲畜、二楼住人、三楼是储藏室顺带养耗子,尽管主人家把最大的一间屋子让给我们八人居住,但是一夜醒来睡在通铺上的众人无一不被被子上的跳蚤咬得体无完肤,虽然我因为躺在唯一一张床上而幸免于难,但依然在四处钻风的寒气阵阵中几乎一夜没有合眼
总算熬到了凌晨5点,男主人准时招呼我们启程,川藏神车五菱之光载着我们开始艰难地驶离澜沧江西岸;要从西当村回到德钦县城,先要走几十公里的简易公路去到澜沧江大桥,从那里驶到东岸,再开到与滇藏线交错的三岔路口,再沿滇藏线经飞来寺回到县城,需要耗时差不多两个钟头
那时的路况还很差,凌晨5点整个澜沧江峡谷除了五菱之光那微弱的车头大灯之外不见一丝亮光,轮胎吱吱呀呀碾在碎石路上的声音清晰可辨,当时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除了车头灯所及的范围,什么都看不见,但我非常清楚的是,在自己的头顶上,是怒山山脉的主峰神山卡瓦格博,在自己的脚下,是澜沧江汹涌澎湃的江水,滚滚向南的咆哮声依稀能够传入耳边
我一时有些心悸,不时侧过脸去,偷偷看着男主人全神贯注驾车的样子,我觉得就算是驾驶技术炉火纯青的F1车手也不敢在这样的客观条件下驾驶;男主人名叫扎史农布,从外型上看是个典型的康巴汉子,身材高大、浓眉大眼,五菱之光那狭窄的驾驶室几乎被他魁梧的身躯塞得满满当当,他的面孔仿佛已经快要被挤到方向盘上去,挡风玻璃上贴着的十世班禅确吉坚赞的画像在对他微笑,但他却死死地盯着弯道一个接着一个的简易公路
扎史农布一直对我的偷窥丝毫不介意,但有一瞬间,他忽然开口说:害怕吗?
此时我才想起来,虽然在扎史农布家里住了一晚,但这似乎是第一次直接与他对话,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憋了半天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不害怕
扎史农布似乎看透了我那脆弱的坚强与强颜欢笑,扬起嘴角微微一笑,依然十分吝惜地只吐出两个字:没事
自始至终,他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直盯着那弯道一个接着一个的简易公路
我觉得有些尴尬,没有回应,或者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扎史农布也不再搭话,继续埋头于黑暗中的驾驶,当我再次不安分地侧过脸去偷窥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在念念有词,不知在碎碎念着什么
滇西北之行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去藏区旅行,的确,这没错,但我不知道他这是在干嘛的真正理由并不在于这初出茅庐之下的一无所知,而是在于我是个没有信念的人,命运的屡屡捉弄,使我彻底迷失于世,我什么都不相信、也不知该往哪儿走,只是盲目地去追求一些大家都说很美好、都说有用的东西,哪怕那并不属于我
扎史农布在念经祷告——很久之后我才想明白这件事,直到此时我才知道,拥有丰富精神世界的他,内心的恐惧并不亚于我这个空洞无物的人,无论是否拥有信仰,我们都无法从根本上消灭诸如恐惧这样与生俱来的人性,当然也包括之前所说的自私
在扎史农布的祷告中我们安全回到了德钦县城,临别在即,扎史农布急着要赶回西当村,他还要送另外留下的四人去明永冰川,我凑了四人的300块钱打算付给他,作为昨晚的饭钱、住宿费和车费,折合每人75元
凑钱的时候我还在为这点钱是否拿得出手而忐忑,但很快就发现这根本不值一提,扎史农布死活不肯收这300块钱,实际上现在无论微博还是论坛上有很多此类的帖子,比如“搭车走XXX”之类的,白吃白喝白坐车,厚着脸皮笑纳别人的客气,然后再回来显摆一番
扎史农布最终还是驾着神车离去,怀揣着我硬塞给他的300块钱,因为他再不收的话我就打算拦在他车前不走了;与没有信仰的人相比,有信仰的人有时总会显得有些滥用例如无私这种人性中光辉的一面,而就当时的我来说,能做的只是让这些精神不至于显得太过廉价
更为廉价的还有我的命运,世事有时就是这样,你很拼命、很努力地去做一些事,在旁人看来却是一文不值,因为可能他们一出生就拥有了你花费几十年才能得到的东西,所以,为了别人的眼光去执着,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同样愚蠢的,还有为了得到些什么而去做一些事
想清楚这一点并不容易,想要付诸实践更是难上加难,尤其是在中国这样一个个人意识尚未觉醒、充分讲究集体主义的国家,自我认同往往必须屈服于社会认同,你必须在周围那些人的注目礼下,去努力学习、去认真工作、去贷款买房、去结婚生子,哪怕你其实并不愿意做这些事,哪怕那些人其实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关心你的命运
有一年的冬天,我像只流浪猫一样,蜷缩在那个不足10平方米的狭小出租屋里,发着高烧并肠胃炎,各种内脏不住地抽搐,疼得我冷汗如雨下,我连自己去医院的力气也没有,又不愿去麻烦别人,神志不清之间一直感到心头被一种力量不停撞击,就像在转山时那样,眼眶拼命发热,理性却叫我拼命忍住
但是就在这种水深火热的状态中,我决定了要走另一条路,那就是彻底否定社会认同,通过自我完善去达成自我认同,一般来说,社会很难容纳这样的人,因为所有的舆论和教条对于他而言没有丝毫的约束力,极难控制,因此这类人不可避免地会被主流价值观所排斥和边缘化,因为他不听话
要做这样的人,不仅需要拥有孤立于世的勇气和觉悟,也需要有看透世事的智慧和胸襟,攀登心灵高峰的难度远高于去到任何物理意义上的海拔高度,而且攀登物理高峰会给你带来鲜花、荣誉乃至于各种名利,登上了心灵高峰却只有高处不胜寒这一个结局
尽管我很认真地去拍每一张照片、写每一篇游记、对待每一次旅行,可我也十分清楚,我永远不可能获得现实意义上、主流价值观下的成功,这就是自由的代价;真正的自由,不是人身自由、也不是财务自由,是自我心灵的解放,追求这样的自由,将是我毕生的理想
滇西北之行已经过去5年,如千帆过境,世事百转千回,身边的大多数人已经像之前所说的那样,完成了把自我认同完全与社会认同接轨的转变,我充分尊重他们的选择,人要反抗自己的命运不是件容易的事,命运之中包含了太多长久以来的历史惯性,它们会像强盗一样闯进你的心灵家园,把一切都弄得杂乱无章,令你手足无措,而且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将其拒之门外
我的境遇与那时相比,或许有所改善,但我依然时刻做好了再次变得一无所有的准备,基于我所选择的道路,这种可能性将会伴随自己整个生命历程,我不知道自己将为这种选择付出多大的代价,但好在我在纳木错捡回了一条命,否则一切早已在念青唐古拉的见证之下烟消云散
天湖最终没有收去我的性命,无论她是跟我开了个玩笑,还是对我进行了一次试炼,结局是我都获得了继续走下去的机会,既然如此,我又怎能辜负天湖的一番好意,经历过三观尽毁、劫后余生,每每遭遇艰难困苦,身后似乎总浮现出曾仰望过的那些大山大水,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从不孤独
我已经进了六次藏区,走过了5630米的卓玛拉,但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在不久之后我将去到喜马拉雅以南的安纳普尔纳,我还会去欧洲玩味文艺复兴、去澳洲寻找指环王的踪迹、去喀喇昆仑、去安第斯、去阿尔卑斯,去非洲大草原和潘帕斯高原、去南极和北极,去更遥远的地方
只要我的生命还在延续,或者它在将来的某一天戛然而止,这一天终究会到来,而那时我希望自己仍在路上
除了自由,没有什么事值得付出生命——这是最近在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我想把它作为阿里系列游记的结尾,感谢各位一路陪我走到最后的所有观众,更要感谢所有对我不离不弃、在我最卑微、最孤独的时候陪在身边、给予理解和支持的亲友,无论你们是否终将离我而去,你们始终是我今生最宝贵的财富
一个月以后,我们将在遥远的尼泊尔再次相逢
为感谢所有能读完本篇游记的观众,特将旅行以来拍摄的一些雪山做成合集,作为福利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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