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来北海道泡温泉看雪

早上五点起床，匆匆洗漱，还差点忘了拿机票，到浦东国际机场六点半正好，顺利办票过关，八点十五分坐第一班飞机到札幌新千岁空港，飞机降落时当地时间已接近十二点半。入境取行李后直接去JR办理7日游的通票并预定座席，地点是机场B1的JR检票口旁，有精通英语的工作人员专门服务于外国人。帮我们半票的小姐英语发音标准，搞得我误以为日本的公众场所服务人员应该都有这个水准，其实整个行程下来，再也没遇到比这姑娘口语更好的了。。。

日本给我的第一印象和预想中差不多，服务方面礼貌周到，北海道人民好像还是比较淳朴的，问他们路会带你去。秩序很好，上下电梯一概右行左立，等车队伍再长也还是直线形的，想起自己带学生排队去搞活动时的那个队伍，哎。。。环境整洁，公共场合不喧哗，只要不是婴儿一般不会发出太大声音。火车上很多人看书，但年轻人用平板的居多。我在椅背夹层里还发现了一个北海道的什么文学刊物，里面介绍了某作家的作品和他的书房，杂志做得很精美，竟然放在火车上！以前看过李长声一篇文章，说日本的文盲率比很多欧美国家都低，他们的阅读量非常大，几乎是全民看书，原先不信，眼见为实啊！另外，早知道日本人是勤恳出名，做到老死的，原来也不信，结果呆了小半天就不由你不信，餐厅服务员基本都是五十岁上下的阿姨，这样零下温度的大雪天，给火车除雪的却是白发苍苍的老爷爷，据说在日本，服务业的从业人员很多都是中老年人，因为年轻人不太愿意干这样的体力活儿，可我并没有从他们的脸上看到太多埋怨或不耐烦的神情，看上去精神都挺饱满，想起小时候上海那些国营小吃店的老阿姨收银员，一副要吃就吃不吃去死的神气，咳咳。。。

走之前曾考虑过在北海道租车，但我们没有时间换国际驾照，加上对雪天驾驶也没经验，怕有危险，就将希望寄托在了JR上。我对JR还是很有感情的，主要是看过的日本电影和日剧里多次出现过，它早就被符号化，成为日本文化的一部分了。事实证明，选JR是英明的选择，火车一出站，就是白茫茫的大雪，出了札幌连高楼都看不到了，沿路要么是被雪覆盖的农场，要么就是森林，零零散散的几间两层小楼，估计是民居，一律斜顶，十分干净。一路看看风景，累了就小憩片刻，喝了一杯北海道小林牧场出品的酸奶，翻翻带在身上的电子书，因为是赏雪，所以特地下了川端康成的《雪国》。其实小说的发生地并非北海道，而是距离东京较近的日本中部地区新泻县，但那著名的开篇，火车穿过隧道来到一片白芒之中的那个场景，还是让我不由地联想到了北海道。虽然文字已给了人无限的遐想，但你仍然会有亲临的欲望，哪怕只是图个相似，有时候虚构和真实的关系就是那么微妙。

晚上八点四十，火车准时停靠在网走站，JR真是相当准点，说几点就几点。在网走入住的酒店是连锁店，就在JR站对面，北海道都是小城市，酒店都集中在车站附近，很多是连锁店，跟7天，如家差不多，如果不是旺季，我觉得不预约都可以。酒店房间小巧玲珑很干净，还送女生N多小物件，面膜乳液发夹四合一指甲板，应有尽有，随便拿。网走是个小城市，也只是我们的中转站，到达时气温已达零下八度，到处都是厚冰，走路一定小心，帽子手套最好放随身背包里，室外很管用。第一次到真正的北方，出门前特意穿了带毛的打底裤，加一条单牛仔裤，配长统雪地靴和两双袜子，其实根本不必，室内因为通暖气依然十分温暖，而且干燥，所有餐厅里提供的茶水都是冰的，脱了外衣也觉得热。经历过南方冬天的人，真是无坚不摧，在酒店里一条抓绒裤就解决问题了。因为到得晚过了吃饭时间，我们就在酒店斜对面的日式快餐店解决了晚餐。一份单人牛肉寿喜锅配饭和鸡蛋680日元，金枪鱼饭配冷豆腐和热汤580日元，加上餐后冰淇淋酸奶折合人民币也不过90左右，真心不太贵。酒足饭饱，加上舟车劳顿，网走也根本没有夜生活，于是早早睡下。

今天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在酒店大堂里迟吃日式早餐，海苔饭配味噌汤，豆腐和蔬菜色拉，一杯咖啡。阳光直照进大堂，加上室内的暖气，恍然觉得是早春。我们坐十点的火车出发，从网走到川汤温泉的火车路线是沿海岸线行驶的，坐在位子上，右手边是皑皑白雪覆盖的大地，左手边就是大海。北方的海蓝，平静，简洁。火车也只是单节的小列车，偶尔在某个不知名的小站稍作停靠，小站木质结构，尖顶，边上有木质楼梯搭出来的高台，背景一律是雪，和我看过的日剧里演得一模一样。我想听听那首主题曲，开头就是火车的鸣笛声，可惜因为海外版权的关系虾米百度都不能收听，只得作罢。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北海道并没有感觉到冬天肃杀的气氛，也许是因为到处都有暖气，但即便是在室外，即便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都十分稀少，我也只是觉得洁净，这两天感叹得最多的词就是干净，这种因为干净和简洁而带来的内心的平静，真是非常迷人。在车上拍到一个女孩，估计是学生，在做练习卷，还有一个在看书。几个乘客昏昏入睡，车厢里出奇安静，这也是我在日本这一天多来很深的感受，日本人都习惯独来独往的吗？无论是学生，年轻人还是老人，即使有同伴也几乎不交流，即使交流也几乎都是打手势或努努嘴，孩子玩着手里的游戏机或漫画，搞得我也只能屏息敛声，不敢喧哗。空闲的时间我就留意日本人的穿着。其实在上海我也能很轻易地认出日本人来，基本就是靠穿着和由此突显出的气质。早知日本人穿着考究，但这种考究和花哨全然无关。在札幌这样的城市，我也很少看到年轻女子身上的衣服超过三种颜色，且大多颜色较素，只不过因为她们都化细致的妆，所以就比较显白，不会因为穿了素色而显得没有精神。此外我还特别注意了一下男人，尤其是老人。北海道并不是日本的中心地区，但老年人的穿着和中国三线城市的不是一个档次。昨天有一个老爷爷站在我们的座位旁，头发花白了，穿一套花灰色羊毛西装，外套格子大衣。西装裤显然是熨烫过的，但看不出裤线，只是平直。这算是考究的，更普通些的是羽绒服和长风衣，基本就是优衣库风格，厚的休闲裤，抓绒衫，外面一件羽绒服，脚上是运动鞋或是高帮的休闲鞋，非常简洁清爽。虽然在电影里经常看到发型花哨的男人，但现实中基本没有。日本男人的发型很利落，几乎不染色，很多都少年白，但仔细看，却是用心打理的，细心修剪过，有些地方，比如头顶，烫个微卷，非常低调。即使是头发稀少的老人也有头路，梳得清清楚楚。你说他们对外形的追求，有多么华丽，没看出来，但那种精神面貌和同年龄层的中国人，似乎有着很大区别，至少我觉得他们对自己还是一丝不苟的。另外，日本人胖子也比较少，大多精瘦，这可能和他们吃的东西有关，在餐厅里牛肉或猪肉饭比海鲜饭要贵，估计也是吃不胖吧。

火车驶进森林，车道两边的地势渐高，目的地就在眼前。到川汤温泉已近中午，小车站还是原始的木质结构，没有封闭，简简利落地在那里。天气很好，拍照留念。

车站候车室左侧是一个足汤，右侧就是一个小型西餐厅兼咖啡馆。我们当即决定在此用餐。餐厅的设计很古朴，餐点都是当场烘培，我们点了一份披萨和意面，一杯维也纳咖啡，折合人民币110左右，还是不贵，且十分好吃。吃完，请热情的店主帮忙叫车去温泉度假村，因为是淡季，没有巴士，只能叫车。在日本出租车还是比较昂贵的，起步费大概就要人民币20几元，冬天还要加钱，如果是旺季去，就可以做到四通八达的巴士，这是淡季游北海道唯一的不便。

我要详细地说一下北海道旅游旺季和淡季的区别。一般来说，从每年的1月底2月初开始，进入北海道冬季旅行的旺季，可以乘坐非常有特色的火车，比如冬季湿原号，还有观光巴士，比如twinkle bus，冬季湿原号还保留了原始的蒸汽车头，很有特色。而且旺季的旅游大巴也特别发达，每到一个地方，都能乘坐当地的旅游巴士参加一日自助游，车上还配备专职导游进行讲解。而这些服务在一月份的淡季是统统没有的。所以到达川汤温泉之后，我发现当地几乎没有什么人，非常安静，出售纪念品的小店都在打对折，店主听到门外的人声，还会特地开门出来做生意，于是我们果断放弃了景点，改由步行，用半价买了当地的猫头鹰吉祥物和土著人雕像，手工雕刻，共人民币60块。

傍晚，回到旅馆后我准备在晚餐前泡一次正宗的日式温泉，别笑话，我真的是第一次泡天然温泉，知道日式温泉又有不同之处，还特别在之前就做了功课，还是有些小紧张。介绍一下，首先在泡汤前就要换上酒店为客人准备好的日式浴衣，冬天的浴衣除了单和服还配有一件短外套，估计春夏季是只有单的。把大小两块毛巾和替换贴身衣裤放入包中（好一些的酒店可能会在浴场提供毛巾，就不用带），沐浴用品可以不带，酒店准备得非常齐全。日本的温泉是裸身泡的，所以不要穿泳衣哦，除了特殊指出，一般都是男女分开的。进入更衣室后先将东西放好，只带一条小毛巾裸身进入温泉，泡汤的地方旁边都会有淋浴设备，先将身体冲洗一遍，不需要使用沐浴露和洗发水，就可下水泡汤了。我住的酒店有露天风吕，一边泡汤一边看着雪景，五点多的天气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四周几乎没有灯光，脸很冷，身子却很热，周围是铺着雪的森林，远处的松枝上落满了雪，黑白分明，有如宣纸上的墨色。泡汤的时间因人而异，但如果是和我一样第一次泡，建议不要太长时间，十分钟左右即可，否则怕身体受不了。温泉水非常温暖，零下十几度在露天泡也完全不觉得冷，露出水面的部分只要不时用手泼点水就可以了。泡完这第一遍后马上进行第二次淋浴，这一次可以彻底清洗一下身体和头发，用沐浴露洗干净，接着再泡第二次，可以是露天的也可以选择室内，看个人喜好。这一次泡完后无需淋浴，直接回更衣室擦干身体换上酒店的日式浴衣即可。一般泡汤的时间是在晚餐前，就寝前和早上起床后，当然如果你兴致好也可以随意挑选自己喜爱的时间。日本的温泉场所设施非常好，更衣室的地板好像是一种竹子编成的，软，暖，不滑，赤脚走在上面舒服。女性用品应有尽有，梳子放在专门的消毒柜中，拿出来时暖暖的。我第一次去没经验，随身带了沐浴露洗面奶洗发水护发素面霜乳液梳子各种东西，结果一样没用上原样拿回来。

名汤之森是一个比较低调的温泉度假村，我发现来这里留宿的基本都是日本人，且以中老年人为主。做功课时网上的评价也说，十分的日式，十分的传统，没有网络，没有自动洗衣机和烘干机，服务员也几乎不会说英语，到了以后发现确实如此。吃晚饭的空档服务员已经来房间铺好了榻榻米，我订的是传统的和式房间，白天没有床铺的，晚上趁你吃饭时才会帮你铺好，房间里除了两把小椅子之外全部靠跪坐，坐不到半小时腿就废了。。但和室房的空间布局极有特色，干净简洁，没有一样多余的物什，矮几上只有一个漆盒里放着全套煮茶的工具，造型古朴。如果从未住过，值得体验一下。明天的目的地是继续漫无目的，去一个神社，然后可能坐火车去知床，多半也是闲逛，或者仍旧泡温泉吧。

川汤温泉第二天，开始下雪，一看天气预报，发现到周末都将是雨雪天气。登硫磺山的计划只能泡汤，一天的行程就变得十分松散休闲。早起先泡汤，吃早餐，十点过了出门，路上的店铺没一家开门的，看到一家买雨靴的店，打折力度巨大，一双短统带毛的折合人民币才一百左右，这种雨雪天穿正合适，可惜不营业，只能等明天再逛。昨天买过纪念品的小店，今天也不开门，想再进去看看，拉开门，打了好几声招呼，老板竟然不在，店门就这么掩着也不锁，难道她不怕有小偷偷盗？哪怕是旅客顺手牵羊也是分分钟的事，她居然都不管！不只这家店，整条商业小街的所有店铺几乎都是如此，不做生意没人应，也不锁门。这治安！从酒店到川汤神社五分钟路程，神社这时节也不开门，就在外面兜了一圈。其实神社的外景和中国的寺庙差不多，也有苍天古木，旁边的牌子上写着品种和历史，就是没有香烛供奉，只有一个架子上系了一排排的许愿纸条，旁边是洗手池，通着温泉水，刻着两个字：奉纳。估计是要敬献神灵得先把手洗干净了。那个系心愿纸条的架子样子古拙，上面的纸条一律白纸黑字，本也想把愿望写下系上，可惜神社关了就没法拿到纸笔，只能抱憾而去。

下午三点过半，打车去火车站打算坐去知床斜里看看，一路坐车去车站，看到雨雪中的硫磺山，硫磺的雾气迷蒙在整个山间，凋敝的植被一片深黑，看不到绿色，乌鸦的叫声不绝于耳，有一种强烈的被放逐的感觉。遂想到，这绝对是私奔的好地方啊，看过的好些日本电影和电视剧，私奔或情死的男女几乎都是坐着JR走进白雪纷飞的深山老林，比如《失乐园》，雪地里前行的火车，日式旅店的榻榻米，山上的瀑布，最后一个镜头是两个被大雪掩盖的脸部特写，非常凄美。很难想象他们会选择炎炎夏日的冲绳，海滩和冲浪显然并不属于死亡。就连《非诚勿扰》里笑笑想去死，选的也是北海道，在这点上中日电影的审美和价值取向真是出奇的一致。我起初想去阿寒湖，也是因为看中电影里的那个著名的温泉酒店：鹤雅。这座位于阿寒湖边的温泉酒店确实很美，让我一头热地就想奔着去，根本不知道它究竟有多么远。这里需要大致地介绍一下北海道这个地方，北海道大概是日本面积最大的一个区域了，分为道央，道东，道南，和道北，最北边接近俄罗斯，气候非常寒冷。因为不通新干线，所以想要一次性走完北海道，没两三个礼拜估计不大可能。中国游客跟团的，一般会选择在以札幌为中心的道央和道南地区游览，这两个区域面积相对较小，景点也很集中，一般坐JR不会超过3个小时，走起来比较轻松。相对而言，道东的面积大，景点与景点之间路程远，且都是山路，绕来绕去的就更花费时间。但道东不是森林就是海岸，有原生态的森林温泉，又有阿寒湖这样大面积的内湖，自然生态保持得好，游客又不如札幌那里密集，所以如果自由行的话也是可以选择的。我是纯粹因为喜欢阿寒湖的鹤雅，才误打误撞决定来道东，从道央的札幌到道东的海边城市网走，需要坐JR六个小时，这就是我第一天基本在路上的原因。。。《非诚勿扰》里邬桑带笑笑她们走的，应该就是道东这条线，先从札幌坐火车到网走，北滨（电影里的一个镜头就是他们在北滨下车），然后由邬桑开车到钏路，最后抵达阿寒，一路上能看到森林，海岸，风景怡人，笑笑跳海的那个地方，就在北滨，那是道东最近海的地方了。这条路如果不是多雪的冬季，自驾是最好的选择，在日本租车业是非常发达的，租的车好租金也不贵，入住的旅馆旁边都有专门的停车场，基本是免费的，只需要国际驾照，这个可以申请，具体方法百度搜索，不太难，就是费时间。而且道东的景点都是自然景点，电影里出现的小教堂，神社等都是就在公路边上的，如果开车随时可以停下，这才是真正的自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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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火车回到川汤温泉，一路上都在感叹日本人的干净，我觉得要看一个地方干净与否，看车站就行了。像北海道这种农业大省，知床这样的边陲小城，候车室造得像咖啡厅，桌椅一律木质，墙壁上挂着小学生们的绘画作品，垃圾分类箱一排四个整整齐齐摆在那里，厕所更加没话说，从我懂事起，大概只有日本公共场所的马桶，是我可以闭着眼睛就一屁股坐下去的，包括车站里的。他们的厕所内还配有专门让人清洗马桶盖的液体，用纸巾蘸一点就好了，立刻消毒干净。我从前天开始就在研究的列车上的电风扇，更是奇迹一枚。这种只有夏天才会使用的风扇在这种寒冬腊月也不套套子竟然一点灰尘没有，我哪里都看了摸了真没有，还留了照片为证，这实在不得不让人陷入沉思和自责啊。。。

又是阳光灿烂的一天，早上要离开川汤温泉了，也许是因为昨天的雨让我没办法去硫磺山和屈斜路湖一睹川汤温泉真正的风采吧，心里总有些遗憾。其实以知床斜里为中心周围有很多好玩的地方，都属于阿寒国家公园的一部分，其中就有著名的摩周湖。好在整个川汤温泉，本身就是个自然景区，即便没有巴士，随便走到哪儿都能感觉到旅行的乐趣，我是很不喜欢刻意游景点的，感觉就是在完成任务。坐上订好的的士，这两天来去一直是同一辆的士同一个女驾驶员送我们，下车时征得她的同意后拍了张照留作纪念。

早午餐还是在车站里的西餐厅解决，叫了量大得出奇的吐司鸡蛋和维也纳咖啡，吃得饱饱，消费额依旧是100人民币左右。太爱这家小店，而我的习惯又是喜欢的就会一直光顾，所以写的游记就属于那种个性有余视野不足的类型，呵呵～说到吃，既然前面已描述过北海道的“衣”，那就来说说“食”吧。关于日料，我想等接下来几天吃够了酒店提供的怀石料理后再专门讲，先说日本的西餐。其实一路上来除了吃酒店提供的日料和日式快餐店的定食之外，我只吃过这一家西餐厅的东西，但我觉得，这已足够能代表日本西餐厅的烹饪水平了。因为这是一家开在一个小山村的车站旁的西餐厅（严格地说只能算作咖啡馆），也几乎是村子里唯一的一家西餐厅了。在这样一个没有封闭的站台，没有夜生活，只通单节列车厢，淡季连人都看不到几个的小地方，一家只有夫妻二人（丈夫兼做厨师，妻子负责收银）经营的小店面，能做出这样正宗的比萨、吐司和意面，能有非常专业的咖啡机，做出醇厚香浓的维也纳咖啡（咖啡上层漂浮的奶泡也非常专业），我觉得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不知道日本的西餐为什么做得那么好，难道和他们长期受到美国控制有关？也不是啊，美国大兵又没有在北海道到处乱串，我想这可能还是得归功于他们的用心吧，做什么都不仅仅是抱着解决简单需求的目的，只是想做得再好一些，也许所谓的品位和文化，就是这么来的。否则，发源自中国的茶道，花道，包括服装文化，为什么反而在日本得以保存至今呢？

我们要入住的地方叫鹤雅鄙之座，日语鄙之座中的“鄙”字有“故乡”的意思，可能是为了表达出让客人觉得宾至如归的感觉吧。当初是因为在朋友圈里看到一篇文章，介绍日本十大温泉度假村，第一个就是这家，于是动了心，只以为坐飞机到札幌自然就能到，根本没想到还要不远千里。后来做功课时才知道这地方因为《非诚勿扰》而大大出名，一个偏远的道东小城就这样被美化成了人间天堂。不知道当初把阿寒湖作为拍摄地是不是冯小刚的主意，要真是，可真该对这个看上去土到掉渣的北方大佬爷们另眼相看了。

坐一小时四十分钟的火车到钏路正好中午，钏路是道东的第一大城市，也是交通枢纽，要去阿寒湖就必须到此地转车。因为事先已在网上向酒店预约了免费的接驳巴士，所以找到站点之后没多久就有巴士来接了。之前刚吃早午餐，于是就在钏路车站随便买了些点心，便利店的服务员会主动帮你热好，这和上海的便利店是一样的，因为接下来的车程是三个小时左右，所以还是得垫垫肚子。大概介绍一下阿寒湖，这是一个位于火车口的淡水湖，天然形成的，湖中有丰富的鱼类，还有一种叫绿球藻的东西，大的直径有人30厘米左右，像个通体透绿的足球，很神奇，感兴趣的可以百度。

阿寒湖有几个好处是一定要说一下的，首先当仁不让就是人少，虽然《非诚勿扰》让国人大开了会眼界，但毕竟距离札幌太远，据我所知跟团游选这里的还真不多。一条温泉街，说是说街，大概都不到一千米，民宿加酒店加度假别墅不超过十家，除了超市居酒屋就是卖手工艺品的小店，也没多少。我觉得人少是选择度假地的先决条件，有了这个条件其他什么都好说。其次是非常好的生态环境，风景宜人，秋天荡漾的湖水，这看电影就知道了，冬天漫天的大雪，还有雪场可供滑雪，路上看很多人带着装备，估计就是来滑雪的。还有，阿寒湖地区居住着日本的少数民族阿伊努族，你可以看到非常多异族的文化，很多原生态的东西，像他们的生活用品，艺术品等等。街上工艺品小店里的老板通常是雕刻一手好木头的阿依努族大叔，他们边经营店铺边展示自己的雕刻手艺，你路过去看，他们还会跟你打招呼，很可爱。至于我们要住的鹤雅，其实是一个日本本土酒店集团的名字，在阿寒湖这条温泉街上，就有他们三家酒店，两家是宾馆式的，可以住比较多人，另外就是鄙之座。它的客房最少，只有四五两层有十来间套房，每间都配备私人风吕，可以在自己的地盘里尽情泡汤，此外五六两层也有公共的露天风吕，位置极佳，可以边泡边享受阿寒湖的美景。到达时，已是下午四点多，进去第一件事，不是办入住，而是让你拖鞋，这鞋一脱就不用穿了，除非你要出门，否则在酒店里任何一个地方都不用穿，包括餐厅，大堂或温泉浴场，拖鞋都不给你，就穿分趾的袜子，一天下来，一尘不染。刚脱时还有些不适应，这脚可从没那么自由过，家里也得穿拖鞋不是！然后服务员就把你带到大堂尽头一整堵落地玻璃窗前，让你喝下午茶，柚子汁和布丁，一边喝一边看窗外整片被冰雪覆盖的阿寒湖。我觉得日本的雪地特别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比东北的还白，后来知道原因了，没有车轮轧上去的黑迹，车开过去，雪地还是白的，而车轮的印子很快就被新下的雪覆盖了，就像没有车开过一样。干净到这种程度，简直让人觉得恐怖。

预约好晚餐时间就开始欣赏房间，一边欣赏一边感叹，勒紧裤腰带哪儿也不敢去存了那么长时间的钱住了这个远超出我经济承受力的和式酒店还是值得的。其实日式的建筑设计不论是室外还是室内都不是以繁复或宏伟著称的，我觉得他们是把无印良品的风格严格贯彻到建筑里的，或者应该这么说，无印良品就是日式审美趣味的高度概括和集中体现。想起年前看过的一个展览，叫做寻找无印良品，就是从世界各地的生活用品和艺术品中发掘出有无印良品风格的东西，比如宋瓷茶具，红木靠背椅，蓝印花织品，甚至是手扎的扫帚，铝制的簸箕，都被认为是符合其审美特征的。简洁规整的线条，朴素的颜色，对舒适的追求，这些都是日式审美不可缺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在这座和式酒店里被发挥得淋漓尽致，无论是客房还是公共空间，酒店几乎放弃了现代化的设计，连大堂的顶部都采用传统的木质结构，看上去独有风味。餐厅或和室，地上铺的都是席子，在日本，席子的重要性是众所周知的，他们称房间的大小时都不叫多大面积，而叫多少铺席，因为据说这种铺席每张都有固定的尺寸，所以用它当参照物来丈量是很方便的。不过因为是用天然蒲草编织而成，所以非常难打理，清理一次绝对比拖地板累多了（我记得电影《望乡》里就有阿崎婆在河边清理铺席的镜头），但因为它冬暖夏凉，而且是全天然材质，所以还是被日本人世世代代顽固地使用着。除了好用，我觉得使用席子还有一个功能，就是逼着你必须要保持室内的干净，因为走在铺席上不用穿鞋，睡觉时的榻榻米就往上一铺，白天搬来的矮几30厘米都不到，人随时随地不是坐在地上就是睡在地上，如果不干净整洁，根本就不可能具备和式酒店的条件。环境干净了，人自然也得干净，于是就让你泡汤，白天泡晚上泡，早起泡一次，正餐前泡一次，睡前还可再泡一次，一天之内几次三番洗澡，怎能不干净，加之酒店里处处恒温，一件单衣足够，所以只穿浴衣到处招摇根本就是太正常！从住到川汤温泉开始，我就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干净过，干净到觉得泡汤已经不再只是洗澡清洁，它更像一种仪式，让你彻底摆脱污垢，进入灵魂洁净的世界。我觉得日本就是在这种人和环境的彼此约束中达到了干净的极致，让它不再仅仅是一种日常行为，而成为一种共同的信仰吧。回头再说酒店，因为阿寒湖是阿依努族的部落，所有少数民族的元素也被融入到它的整体设计中，很多的摆设都使用了阿依努的图腾，很原始，但并不会破坏和式的优雅，或者应该说，和式的风格本身就具备比较强的包容性，因为它本身的删繁就简，让其他的特色艺术也有了发挥凸显的余地。

正餐的用餐时间也很长，开吃前，服务员会告诉你这一餐大概需要多久，然后一道道慢慢上菜，不快不慢，通常是等你吃得差不多了，帮你收拾好使用过的餐具，添上干净的。说到餐具，这是另一个刷新我概念的细节，虽然我也爱美丽的餐具食器，但也仅限于让它尽量与实用两者兼有，而日料的食器繁复多样美丽优雅到如此地步，甚至为了美丽故意弄得麻烦，甚至都让我觉得浪费了，他们也毫不在乎。每道菜的食器都各有特色，绝不重复，造型有的古朴，有的奇巧，材质和颜色的配合天衣无缝，一个倒圆锥形的巨大青瓷碗，只放几片牛肉，一个成套的木盒，中有夹层，下面放着炭火，夹层里躺着一片海苔，只有一片！上面盖着木盖子，就为了把海苔加热让它能保住软糯的米饭。不同食材的品种做法，生、烧、蒸、扬，都配备不一样感觉的食器，材质也不同，除了青瓷，还有粗陶、玻璃、木头，茶碗蒸和味噌汤则一概使用漆器盖碗，敢情这不单是味觉的盛宴，更是视觉的盛宴。我想所谓的文化，当它脱离了实用价值时，必须上升到无用的境地，美才得以显现。我的主妇身份让我不得不联想了一下酒店餐厅的后台厨房得洗多少餐具，不想则已一想大惊，这得多累人！但不累就不能显示对食的追求，对美的信仰，不复杂不多余就不能成艺术，这是我们这些被现实生活所困的都市人永远向往却永远道大不了的境界啊。

街的尽头是一个阿伊努族的神社，旁边一座矮平房是展示其族人早年生活用具的生活馆，没有固定的门票价格，自己往门口的箱子里扔几个银币就能进去看。馆内就一间房，装饰得十分原始，还烧着炭。作为少数民族，阿伊努的手工制品也有别于传统日式的简洁和克制，显得有些粗放，色彩和图案都更加华丽，这和我国少数民族的艺术特征是相似的。

一早，吃过早饭，再次把自己泡干净清爽了，离开阿寒湖。酒店的大堂依然静悄悄的，落地窗外还是一样的白雪皑皑，我们也是轻轻来去，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工作人员麻利地结账，帮我们把行李搬上巴士，送我们上车。走过大门处长长的走道，影影绰绰，心里一万分不舍，但还是要回去的。

从道东到道央的路程依然比较漫长，这回选择的是先坐酒店的免费接驳巴士到带广，也是东部一个比较大的城市。九点半准时出发，中午到，然后直接在火车站转乘前往札幌的特急JR，下午将近四点到达札幌。札幌是个典型的城市，以JR站为中心南北向有发达的地下通道，一路商业街，可以购物，也可以很方便地通过地图找到想去的景点。在北海道，基本上在JR站都能免费领取当地的观光地图，随手拿来就能研究，好吃好玩的地方标得很清楚，加上一点点事先做的功课，自由行毫无压力。札幌的地标是札幌电视塔，大通公园等。因为第二天要去小樽，所以在札幌市区的行程就比较赶，取舍之下就以集中购物为主了。

卸了行李先去“拉面共和国”吃晚饭，这个共和国可厉害了，就坐落在JR站五大百货公司其中一家的六楼，里面经营着八家口味各异的拉面馆，各有特色，故称之为“共和国”。这八家店每个月都要来一次淘汰赛，由食客评选，评价最差的就得关门大吉卷铺盖走人，典型的竞争上岗！共和国的每家拉面店里都有宣传册，里面记录着现存和曾经开业过的店铺名字和位置，噱头做得那么足，怪不得地图上都特别做了宣传。我们选了一间看上去人气比较旺的店铺，很幸运不用等位，占了最后一张桌子。拉面的价格很公道，味道也的确好，有大中小三种分量的选择，男士估计得选大份的才能吃饱。

吃饱饭开始逛，JR站的五大百货底层都直接连着出站口，我估计徐家汇的地铁站就是模仿日本设计的，那感觉很熟悉。就从共和国所在的这家开始吧，这家百货公司的一到三层是大型超市，从电器到日用品，食品，名目繁多，是观察日本人日常生活品质的好地方，可惜因为东西太多，看久了难免疲惫。中国游客热爱三楼电气部的电饭煲，电压锅和密封保温杯，于是收银处还备有中文讲解员，估计是销量比较好的缘故吧。四楼卖文具，东西那叫一个美丽，就是价格不菲，看看解了馋也就过了，五楼有一个ABC mount的店，是专门卖品牌鞋子的，当季的靴子，阿迪耐克新巴伦统统都在打折，我买一双匡威的高帮帆布鞋，经典款，折合人民币200出头，真心不贵。对面优衣库，打折季比淘宝双十一还便宜，种类也多，给老爸买一套薄绒居家服100，给女儿买件珊瑚绒连体衣50，另外短款的轻便羽绒服基本都在200出头，像我这没钱没追求的渣级购物狂，逛这种地方正好，要不是顾虑饱满的衣柜和行李箱，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就掉头走人的吼吼~因为不购买奢侈品，所以斜对角的大丸百货并不太吸引我，大丸是个国际一线品牌云集的百货公司，只去tiffany询问了喜欢的项链和戒指的款式，都没货，只得作罢。天色已晚，加之路途奔波，还得为明天的采购储备体力，早睡。

上午依然购物，在车站吃过美味的吐司和咖啡后就上路了，目的地是著名的跳蚤市场狸小路，这是一条有顶棚的商业街，里面挤着很多小规模的店铺，日用品和女孩子用的东西很齐全，还有地方解决午饭。因为下载了一个叫做小红书的购物APP，所以买起东西游刃有余，基本上就是牙膏，袜子，护肤品和化妆品之类，还有给女儿的食品。知道这地方中国人爱去，服务员不少就是中国人，听口音，东北人为主，需要什么找他们就行。我觉得去狸小路，最好还是事先想好要买些什么，否则效率会很低下的，不过这个也因人而异，我是不太能体会逛街的乐趣的，要消耗体力不如去跑步，逛街无非是为了购买，目标明确行动迅速才好。我在狸小路耗时两个小时不到就完成了任务，效率很高。因为下午还要去小樽，所以必须抓紧时间。狸小路旁边还有个百货叫三越，大品牌也挺齐全，在那里找到了想要的tiffany，可以退税。

小樽很小，离札幌市区也很近，坐JR线40分钟就到了，所以就连带着和札幌一起游览了。我知道小樽，是岩井俊二的《情书》，印象中非常浪漫唯美的小城，实际上一百多年前的小樽金融业是很发达了，因为它三面临山，又是天然良港，成为北海道的海上门户，甚至有“北方的华尔街”之称。只不过现在那些仓库和银行大楼都成了博物馆和工艺品店，还有小资到不行的咖啡馆和寿司店。我眼中的小樽只是一个安静的冰雪覆盖下的浪漫小城，因为下午4点才坐上火车，所以到达目的地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但小樽的夜景是很美的，大量的欧式建筑在夜色和灯光中让人产生仿佛置身北欧小城的错觉。虽然札幌市区也有这样的建筑，但小樽的更集中，“体型”也更精致。在小樽，没有所谓的旅游景点的概念，这座城本身就是一个景点，城市的风貌和韵味就是这景点的意义，它的每一条上坡街，每一栋房子，都是独特的存在，但让你游走其中时，它们又都是完整的不和或缺的一个整体。我觉得要建造一个景点很难，但要发展一个旅游城市却不容易，因为后者对文化的整体质感和特征的要求更高，而景点,是可以与城市完全割裂开的，它是被圈起来的，可以展现出来的碎片化的文化，是局促的带有明显斧凿和虚构痕迹的，去景点，目的性太强，其结果是有强烈的局外人的隔阂感，对城市整体氛围的感知也是落空的。可惜现在很多人旅行，仍然停留在对景点的认知上。

说到吃，小樽的寿司是非常著名的，但因为我的懒惰，去之前并没有做好足够的功课，只是路过一家安静小店时觉得环境简朴，就成了这家寿司店的第一位客人。可能懒人也有懒人的幸运吧，入内才知店里对着料理台的一排位置早已订满，楼上包厢也都被预订了，剩下的只有左右两张四人桌，是和式的，正合我意，就坐下了。没想到这样一家小小店生意如此火爆，那食物应该也不会难吃到哪里去的。事实上确实如此，太新鲜的生鱼片，让我忍不住吃了此行最贵的一顿晚餐，点了生鱼片拼盘和寿司拼盘后仍不足够，加点了一份生虾，虾的名字不知道，总之很甜糯很好吃。老板兼大厨因为我们是最先进来的客人，还赠送了一小碗海鲜饭，上面铺着海胆，鱼籽和碎生鱼。我发现在日本好像私营业主都会对所谓的第一个客人特别优待，在川汤温泉时买木刻纪念品，也被赠送了一个和服小女孩的挂件，看来以后逛街吃饭都得趁早哈！

吃完路过一个废弃的铁道，走一小段路就来到了小樽运河，其实小樽运河并不宽，这很符合小樽一贯的小清新风格，什么都是小小的，精致的，适可而止，说它浪漫，可能就是因为其不张扬的优雅吧。沿着运河散步，再按照地图一路逛过林立着各种琉璃纪念品铺子的小街，一圈下来差不多就到车站了。逛完小樽真的花不了多长时间，但如果时间不赶，喝喝下午茶，吃吃寿司，看看博物馆，买买纪念品，再寄寄明信片，估计也可以消磨个大半天。因为时间有限，小樽给我留下了太多遗憾，倒并不是没看够景，而是没有足够融入这景，不过 这也燃起了我再次造访的决心，相信下次的道央和道南之旅中，一定会再次拜会它。

因为昨天逛街漏了最爱的无印良品，所以一早就等着STELLAR PLACE开门，直冲六楼。上午十点，大门导购台的服务小姐梳着整齐的发髻一个完美的长达1分钟的45度鞠躬迎我进门，无印良品全场打折，平常舍不得买的衣服几乎都是白菜价，匆匆选购一番后就直奔前往新千岁空港的JR了。因为JR7日券昨天就到期了，所以今天买的是单程票。JR票价是真心贵！这是我在北海道唯一觉得贵的地方。所有能带给亲朋好友的巧克力点心机场都有卖，可以托运了行李之后慢慢选购，但新千岁的免税店规模很小，不及日上，如果时间来得及，可以去南千岁旁的OUTLETS逛一下，早上十点开门，有免费班车到新千岁，JR可以直达。

在北海道的最后一天在匆忙的购物中结束，虽然已经尽力，但带回来的巧克力还是明显供不应求，事实证明我真的还不算购物能手，只能多交银子再接再厉了。。。

对于游记这种文体来讲，这篇文字显然长得过分了，我絮叨得太多，以至于大多并不是有用的信息。我也感觉，我仿佛不是在讲旅行，而是在赘述某种生活，我觉得自己是在另外的一个地方生活了八天，而非走马观花。虽然充足的暖气让我经常半夜被热醒，因为哺乳期，不得不五六个小时就吸一次奶，而这对一个旅途中的人来说是多么不方便，经常因为算不准时间而错过一些东西，但北海道仍然最大限度地勾起了我诉说的愿望。可能是因为我已经尽力，尽力参与到这个环境中，当日本不再仅仅存在于我的阅读史中时，我尽力去理解，去印证，去体验，去回味那个更现实更具体的日本，然后与我观念中的日本形成比较，并达成某种一致。这八天让我意识到行走的重要性，即便仍然只是作为一个旅人，一个过客，一个被他人客气对待的异乡人、外国人，建立在阅读基础上的行走仍然是重要的。在回上海的飞机上，我继续看川端的《雪国》，不知道为什么，北海道的雪给了我对小说的又一层认识。简单来说，《雪国》讲的是一种“徒劳”，人与人之间的徒劳，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徒劳，用老曹的话来说，这徒劳就相当于“白茫茫一片真干净”，什么都没有，就像白雪，覆盖了所有的色彩。白是一种终极的颜色，也是能象征我意念中日本文化内在精神的颜色，从无，到有，再归于无，是极盛，也是苍凉。没有哪个民族能像大和民族那样去深深地理解白色，理解雪，理解悲。这也是作为南方人的我，在之前的生活里，从未真正感受到的。